今年三月十六号的时候,公司派我去河北省石家庄给一位领导送资料,高铁到站,再打车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因为领导十二点下班,我怕耽误了工作,赶忙就给他去了电话。
领导很快就接通电话,一听是送资料的来了,连忙便说道:“你看真不巧,今天家里有点事儿,我就提前走了,这样吧,我叫助理出去,你把资料给她,中午顺便叫我助理安排你一顿饭。”
我本想推辞,可我还没说话,领导便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我低头玩手机的时候,就听一个女声传来说道:“是杨工吧,我是刘总助理,您把资料给我就行。”
闻声我扭过头去,当我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不禁是一愣,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小学同学周亚楠。
小学的时候,我母亲和她母亲走得很近,两家人经常来往串门,为此我们两个关系也很不错。既是同桌,又是下课时可以结伴去卫生间的好友,上学的时候就形影不离,周末放假的时候关系比亲人还亲。只是后来两家人闹了矛盾,便不再来往了,我母亲也时常叮嘱我,一定不要再跟她玩耍,怕她带坏我之类的,但是那时候我还小,哪有那么多的心思?所以纵使家里人不联系了,也没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后来小学毕业,去了同一个初中不同班,见面偶尔打个招呼,有时候放学也会约着一起回家,再后来升了高中,上了大学,毕业后走向社会,奔波很多年,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今我来到异地出差,却机缘巧合的与她再遇,倒也算得上是久别重逢了。
我的心情有些激动,她似是也认出了我,兴奋的跑上前拉住我的手笑道:“刚才领导给我打电话,让我接待一个客人,我还有点犯怵,没想到竟然是你,咱们两个可太多年没见了,正好借着公事叙叙旧。”
说着话,我就被她拉着进了停车场,眼睁睁的就看着她坐进了一辆宝马车里,我有些惊诧,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领导助理,怎么会有能力买车,想当年她家可是穷得都要...
她似乎是猜到了我的疑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说道:“我可没有这个能力买车,这车是领导给配的,你说我身为领导助理,出门儿替领导办事儿的时候,总不能开着电动车吧。”
一句话让氛围缓和下来。路上的时候,她手机响了好几声,都被她挂断了,看着她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往事忽然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不由得开口问道:“我看是阿姨给你打的电话,她现在怎么样啊?”
周亚楠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不太好,精神上面出了些问题,前几个月刚从里面出来...”
周亚楠母亲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听我母亲念叨过。
我还上小学的时候,我母亲和周亚楠的母亲走得非常近,她们一家人常常来我家做客,一呆就呆一大天。结果有一回,周亚楠一家人刚离开不久,我妈无意间就发现她结婚时买的一条金链子不见了,当时我妈还没在意,可是随着两家人来往的越来越密切,我家里的东西就开始莫名其妙的丢失了。
当时我妈就怀疑是周亚楠母亲偷的,因为我们家只有她们一家人来过,可是周亚楠的母亲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为人处世吧,还挺豁达,哪儿像个小偷?我妈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有一回,俩人聊天聊到了房子过户的事情,周亚楠母亲就说了,她说她有办法给我们家房子过户,只要给她八千块钱,她就能把这个事情办下来。
我们家那房子情况有些特殊,是单位分的房,但房本上的名字却是其他人的,不是我们的,这事儿是我妈当时的心结,一听周亚楠母亲这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周亚楠母亲收了我妈八千块钱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房子过户的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会儿八千块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是在二十年前,我妈见事情久久都没有解决,就有些着急了。
一次放学的时候,我妈带着我特地在学校门口“围追堵截”,终于在学校放学三个小时之后,看到了周亚楠母亲的身影,原来周亚楠母亲不仅骗了我妈一个人,还用同样的手法骗了不少同班同学家长,只要家长有难,她就会提出有法子解决,但前提是得出钱。周亚楠的母亲担心自己被抓到,这才每天很晚才来接周亚楠放学,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我和我妈就在这里等着她。
周亚楠的母亲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好把钱还了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我们两家从此走向了陌路。
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后,便听说周亚楠的母亲进了局子,具体多少年,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传遍了整个班级,那会儿很多同学知道周亚楠的母亲是个骗子是个小偷,都纷纷远离她,还时不时的在背后说她坏话,我好几次都看到周亚楠躲起来偷偷哭。
我和周亚楠关系好,即使母亲同我说了好几次,让我跟她保持距离,我都没听,看到她受排挤,我还常常出头为她说好话,甚至看见她哭,我还会安慰她说:“家里大人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你妈是你妈,你是你...”
夕阳落下,七八岁的女孩儿绽开笑容,在阳光下,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在我脑海中久久消散不去,如今想来,仍旧是扑面而来的青春与稚嫩,将我成长之后遇到的阴霾通通一扫而空。
随着一阵汽车鸣笛声响起,我的思绪渐渐被拉回现实,我正要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旁边周亚楠摇下车窗探头朝着身后破口大骂起来,好一会儿才停稳了车子,带我进了一个还算是高档的饭店。
她点了不少菜,我见都是海鲜大鱼大肉的,连忙就制止她说:“这么多东西咱们可吃不了,别破费了,点两碗拉面就行了!”
没想到她却将菜单上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才对我说:“没事儿,我不破费,反正老板给报销,吃不完的,我正好给我妈带回去,我得让她过上好日子才行。”
听了她这话,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席间我们敞开心扉聊天,她诚恳的向我道歉说:“当年我妈骗了你妈,还偷了你妈的东西,现在都没还回去,我得向你道歉...不过你也别怪我妈,她也是不得已为之,那会儿我爸妈离婚,我妈算是净身出户,没钱没房,还带着我生活,她要是不这么做,我们娘俩都得饿死...她为我做了这些,还进去呆了好几次,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以后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说实话,我很是同情周亚楠的身世,但她这么说,我却一点都不苟同,但我却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你家也不是很有钱,这会儿我怎么看你还是那副样子,都出来上班儿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寒酸,不过你这妆画得倒是不错,若是衣服换上大牌的就更好了,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口红色号啊,拿出来让我瞧瞧。”
听到她这话,我低头看了看我的着装,不过就是普通的卫衣牛仔裤,怎么到她嘴里我就变成寒酸样了?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她赶忙说道:“哎呀,我可没有挖苦你的意思,我就是...哎呀你瞧我嘴笨的,快让我瞧瞧你用的什么口红。”
看她这样,我也没法儿了,便把口红从包里拿了出来。
当周亚楠看到我手中的口红时,眼睛都瞪直了,“这么好看的颜色,我以为你用的杂牌子呢,毕竟我用的大牌好多都是常规色号,你这口红可是不便宜啊,怎么也得千数块钱,没想到你是真不显山不露水的”
“我没那么有钱,这是过生日的时候,男朋友给我买的”我淡淡说道。
“那你厉害啊,都说女人嫁的好,相当于重生了,你这是榜上大款了呀,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人啊,快快快,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回头让你男朋友也给我介绍一个呗”她眨了眨眼,我还没说话,她便主动拿过我的手机,添加了好友。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小时里,几乎都是她在说话,言语间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财富的追求。
我以为我们这次久别重逢,会让我找到童年的光阴,可现在看来这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我们两个三观出现了明显的分歧,也不再有共同的话题,回想起从前的种种,让我心情顿时有些失落,只是这个时候,我还以为是我们很多年不见,大家都经历了太多不一样的事情,才导致的这样。
可当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之后,才看清眼前真相。
我亲眼看到她未经我允许翻开我的包,拿出我的口红给自己抹上,又拿着那根口红对着手机拍了又拍。
后来见我久久未回来,便四周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在喝酒谈天,服务员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注意她,她便悄悄的拿起饭店桌上的茶杯和烟灰缸塞进了自己的包里,随后便装作没事人似的,夹菜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在我眼里,十分刺眼。等我回到座位上,我便以公司还有事儿为由,匆匆离开了。
在我离开之际,她笑着朝我摆了摆手说:“以后常联系啊。”
饭店的灯光照耀在她脸上,眼前的笑容渐渐与我记忆里的笑容重合,她的样子没怎么变化,可心已然不同了。
离开石家庄之后,我便狠心将她拉黑了,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来听说,饭店调监控的时候,发现她偷拿了饭店的东西,联系她让她还了回去,还赔了不少钱,领导知道这事儿之后,直接就将她开除了,再后来她去了哪里,我便一概不知了。
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在我们家不小心偷翻了我妈的粉底,小心翼翼将粉底藏进床底下,没敢跟我妈说的场景。
难怪儿时我妈不让我跟她玩儿,原来真得映衬了那句话“三岁看到老”,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便必有其女,周亚楠的思维和处事方式都受她母亲的影响,那时她母亲为了给她好生活可以做那么多坏事,现在她为了给母亲好生活,也会学着母亲用的法子去做。
世间万物,一环扣一环,她现在做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是小事情,但总有一天,她的胃口会越来越大,最终走向不归路...
儿时我不明白母亲的用意,这一次的久别重逢,才让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今写下这段往事,心中仍旧澎湃。
回首间,岁月如同有了灰尘的唱片机,断断续续在走音间将整个回忆的曲子串联起来,如悲泣,如欢喜,不经意拨动,便可找回往日丢失的音符。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事情早有预兆,只是我们不愿去相信罢了。
有些人,不值得交往;有些人,也不值得久别重逢。
祝愿她,也祝愿我,余生各自安好,不再有交集,便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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