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过完正月十五,我到市人才市场找工作,正好看到有家轴承厂招销售。工厂离我家很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简历。
此前我从没做过销售方面的工作,销售在我眼中,就是超市的促销员,能说会道,推荐别人买东西。家里人都不太看好我,觉得我笨嘴笨舌,又没有工作经验,工厂肯定不会要我。
没想到,很快我就接到了面试通知,还顺利通过了销售部周经理的面试。
厂里做的产品是一种特制轴承,重量从几百公斤到几吨都有。轴承是承接机器之间旋转活动的轴心,作用相当于人的关节。
刚入职的销售要下车间学习一个月,熟悉制作流程。我最喜欢数控车床车间,车工按工艺图设好程序,锻件在三米多宽的车床上来回旋转。车刀过处,蓝紫色的光闪过,锻件细长的铁屑卷曲着落在车床周围。
有一天,我正要去捡一根铁屑回来玩。“你干什么?!”刚弯下腰的我被管车床的同事一把拉住,“别看着好看,这可是会要命的!”
原来,被车床扒下来的铁屑温度很高,如果落在衣服上,衣服直接就化了。刚才如果我去捡了,手指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原来,烟花一般美丽的铁屑,却有着致命的危险。后来我就老实了,乖乖待在质检员身边,跟着拿工具,记录测量数据。
终于熬过车间实习的一个月,我回到了二楼的销售部办公室。周经理扔给我一本展会目录,让我自己联系客户。
打电话的效果很差,目录上的电话要么空号,要么没人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态度好点的,还用不到我们的轴承。打电话时,挂电话的、骂人的很多,一百个电话里,也没有几个有效电话。刚开始时,被骂一次我得伤心半天。后来我渐渐认识到,做销售,心态好、有耐心是非常重要的。这是我学到的销售第一课。
四个月过去了,我没有签成一单。看着同事签单,我心里着急上火,天天瞄着经理的办公室,她过来一趟我就心跳加速,觉得她打算辞退我。
终于有一天,周经理走到了我的桌子前。我忐忑不安,没想到她笑眯眯地说:“打了这么多电话,有没有收获呀?”
我摇了摇头,她指点道:“你要把精力花在性价比更高的事上,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更多人看到我们公司的产品。”
一句话点透了我。我不再天天打电话,开始在各种行业网站注册,每天定时发布公司产品。
一天早上,突然有个人申请加我好友,自称是大连某家外贸公司的经理,姓樊。加上好友后,樊经理传了一张图纸过来,上面都是朝鲜语,我看得一阵头晕。
我把图纸拿到技术部,但技术部同事也不懂,他让我向客户问清楚,因为这个图纸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只好去找樊经理,他推荐了一位翻译给我,对方很快就将翻译了的图纸传过来。
接下来的流程很顺利,签合同,确认图纸,付预付款,订材料。但没想到要生产时,生产部同事来找我,说有一道工序精度太高,让客户加价。
“技术部出的图纸,当时他们怎么不说,现在却临时加价?”我气得满脸通红。
“不加价也行,你找客户把合同退了吧。”生产计划员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退了?说得简单,四五个月我就接了这一单。要是做不成,我就该被辞退了吧。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找樊经理说明情况。
“已经确认的合同和图纸,你们怎么能变卦?”樊经理说。
“樊经理,您肯定也询问过别家的价格。如果要赔钱,我们老板是不会做这一单的。”我分析了图纸的精度和要求给他。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过了会儿樊经理问道:“那怎么解决?”
“如果按原来的图纸精度,要加好几倍的价钱,”我吸了口气,稳定心神说道:“我让技术人员重新出份图纸,您给船东看下。我们技术部同事说,船用起重机用不到这么高的精度……”
来回折腾了两个星期,船东最终同意将图纸精度降低一些,樊经理也加了一点钱。合同终于可以执行了。
最终,我的第一单完成了交付,我也拿到了第一笔提成——300元钱。拿到这笔钱,开心之余不免有点失落,辛苦了这么久,原来才赚到几百块钱。
很多人都以为销售是暴利行业,曾经我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成为一名销售,才懂得销售的不容易。很多时候我们只看到一名销售的高工资,却没看到他付出的辛酸和努力。
第一单完成没多久就是月度总结会,开完会周经理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有个新行业,岩棉制造厂的鼓式集棉机上能用到我们的轴承。你做一下看看。”
很快,一个泰州的刘总定了两套直径两米多的大轴承。
刘总是个私企老板,工厂里生产、销售、采购都是他一个人负责。他给了我一张同行的轴承图纸,让我们出一张新图给他。其后确认图纸,预付,生产,回余款,发货,四十五天走完了流程。
我们的产品价格合理,质量可靠,厂房占地面积大,第一次付尾款时刘总来工厂考察了一次,感觉还不错,于是就一直在我这儿下订单。
第一次合同交货三个月后,刘总打来了电话,说集棉机在岩棉厂使用中出了问题。机器转动时发出很大的轰鸣声,润滑油也打不进轴承里。
我当时正在江苏出差,于是就和售后一起去了岩棉厂所在地——江阴。
工厂已经停工了。十几米高的鼓式集棉机上,我们的轴承被焊在集棉机内部。工人刚把润滑油打进去,一开机润滑油就顺着轴承表面的缝隙冒出来,还带着哐当哐当的噪音。
售后听了听声音告诉我,轴承内的钢球锈死了,要想修好,只能拆开集棉机。
“拆机?你知道拆机一来一回我得损失多少钱吗?最少几十万!这条生产线还没有过验收期,搞不好我的尾款都结不了,损失你们承担吗?”
刘总是我唯一的大客户,我的合同额都靠他顶着。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我也就玩完了。
我一边安抚刘总,一边让公司的同事把合同里的图纸扫描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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