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利根
犹太人建立的虽然是一个小王国，但是对世界政治的演变具有显著影响，那就是用神权来制衡王权，塞缪尔·芬纳的政治学大作《统治史》为此特别给犹太国家开辟了一章详加论述，因此犹太国家的制度值得留意。《圣经》中记载早期国王不能脱产也是真实的，伊斯兰教兴起时，首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也不能脱产，从欧麦尔开始才有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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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古代以色列的国王，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英俊威猛的大卫，以色列王国在他的任上走向了巅峰。尤其是米开朗琪罗那尊《大卫》雕塑，体格雄健，神态刚毅，让大卫王几乎像神一般的存在。
许多朋友也许不知道，以色列王国的开国国王，是扫罗王，大卫是在扫罗王打下的基础上建立了统一的、强大的以色列王国。
原来的以色列是由十二个支派组成的一个松散的联盟，推举一名士师管理公共事务，当然，士师没有国王那样的权力。扫罗是在以色列局势动荡之际，被先知撒母耳膏立为以色列的第一任国王的。
古代以色列由先知或祭司把膏油浇在新任国王的头上，作为一种权威的宗教仪式。扫罗上任时，正值内忧外患，扫罗王领军击败了摩押人、亚扪人、以东人、非利士人和亚玛力人等，让以色列人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尽管扫罗王在任期间，有一些过失，但最后，他和三个儿子——包括他的长子约拿单——在和非利士人的战斗中，战死沙场，对于以色列人来说，可谓是一门忠烈。
但就是这么一位有作为、又忠于国家的君王，历史上的评价却并不崇高，和大卫的名扬天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代以色列首任国王——扫罗王
以色列费拉自求奴役
扫罗的生平，记载在《圣经》的《旧约·撒母耳记上》，本文通过分析他做以色列王的前期，和先知撒母耳的关系，以及他做以色列王的后期，和大卫的关系，来看看他略带悲剧色彩的人生，探究他没有得到崇高评价的原因。
扫罗王和先知撒母耳
撒母耳是以色列士师时代最后一位执政的士师，也是一位先知——按《圣经》的说法，先知是能够直接接受上帝启示的人，所以，撒母耳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扫罗是撒母耳膏立的国王。
但，问题是，撒母耳并不愿意为以色列立一个王。他立扫罗为以色列的王，是迫于民意，还有，根据《圣经》记载，迫于上帝的旨意。
《圣经》记载如下：
撒母耳年纪老迈，就立他儿子作以色列的士师。长子名叫约珥，次子名叫亚比亚。他们在别是巴作士师。他儿子不行他的道，贪图财利，收受贿赂，屈枉正直。
以色列的长老都聚集，来见撒母耳，对他说：“你年纪老迈了，你儿子不行你的道，现在求你为我们立一个王治理我们，像列国一样。”撒母耳不喜悦他们说“立一个王治理我们”，他就祷告耶和华。耶和华对撒母耳说：“百姓向你说的一切话，你只管依从。”
撒母耳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职位，并不想为以色列立一个王。尽管民意和上帝的旨意都要求撒母耳立一个王，但撒母耳还是试图说服民众放弃他们的要求。
他对百姓说：“管辖你们的王必这样行”。然后，他向大家描述了未来的王的管辖手段：你们的儿子将为国王赶车、打造兵器、耕种田地；你们的女儿将为国王制造香膏、做饭烤饼；你们的粮食和葡萄园所产出的，他必取十分之一；你们必做他的仆人。
尽管撒母耳描述的未来的国王统治并不美好，但百姓不听撒母耳的，依然希望立一个王。百姓竟不肯听撒母耳的话，说：“不然，我们定要一个王治理我们，使我们像列国一样，有王治理我们、统领我们、为我们争战。”
万般无奈之下，撒母耳只能不情不愿地为以色列人立一个王。
立谁呢？撒母耳选择了扫罗。这里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扫罗？
《圣经》里记载了撒母耳和扫罗在祭坛初次见面的一段对话。
撒母耳看见扫罗的时候，耶和华对他说：“看哪，这人就是我对你所说的，他必治理我的民。”
撒母耳与扫罗同席，撒母耳对扫罗说：“以色列人仰慕的是谁呢？不是仰慕你和你父的全家么？”
扫罗说：“我不是以色列支派中至小的便雅悯人么？我家不是便雅悯支派中至小的家么？你为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便雅悯支派曾在一次以色列人的内战中，差点被灭族，所以，它在以色列各支派中属于“至小”的，所以，扫罗有点自卑。
撒母耳依旧和扫罗同席享用祭肉。
撒母耳没有在以色列诸支派中最有势力的犹大支派中寻找王的人选，而选择了“至小”的便雅悯支派，显然是不希望未来的国王太强势。从后来撒母耳在扫罗面前极为强势的表现，也能看到这一点。
撒母耳很快举行了膏扫罗为王的仪式。
撒母耳拿瓶膏油倒在扫罗头上，与他亲嘴，说：“这不是耶和华膏你作他的产业的君么？”
撒母耳膏扫罗为以色列王
早期国王的质朴与效能
扫罗被膏为以色列王之后，并没有太多的资源，当然也没有王宫，《圣经》记载，他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就回家了。扫罗的叔叔问扫罗和仆人，说：“你们往哪里去了？”扫罗回答说“找驴去了”，至于撒母耳所说的国事，扫罗却没有告诉叔叔。
为了昭告天下，撒母耳搞了一个掣签仪式。
撒母耳将百姓招聚到米斯巴耶和华那里，说：“现在，你们应当按着支派宗族，都站在耶和华面前。”
于是，撒母耳使以色列众支派近前来掣签，就掣出便雅悯支派来。又使便雅悯支派按着宗族近前来，掣出玛特利族，从其中又掣出基士的儿子扫罗。民众就大声欢呼说：“愿王万岁！”
这里有一个有趣的细节，当掣签掣到扫罗时，他却躲了起来，说明此时的扫罗不但自卑，还有些羞涩。
掣签仪式之后，扫罗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尽管在物质上，扫罗没有任何国王的待遇，但是，当国家遭遇威胁时，他当仁不让地、勇敢地挺身而出。
当时，亚扪人入侵以色列，在雅比安营，并威胁要剜出雅比长老的右眼，以此凌辱以色列人。长老派出使者到了扫罗住的基比亚，当时，扫罗正从田间赶牛回来，听了使者的哭诉，甚是发怒。
他将一对牛切成块子，托付使者传送以色列全境，说：“凡不出来跟随扫罗和撒母耳的，也必这样切开他的牛。”他们就都出来，如同一人。
扫罗带领以色列人，击败了亚扪人。
扫罗的勇气和担当获得了百姓的拥戴，他们要求撒母耳处死反对立扫罗为王的人，被扫罗制止。扫罗说：“今日耶和华在以色列中施行拯救，所以不可杀人。”
撒母耳对百姓说：“我们要往吉甲去，在那里立国。”众百姓就到了吉甲那里，在耶和华面前立扫罗为王，又在耶和华面前献平安祭，扫罗和以色列人大大欢喜。
这里又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长老的使者向扫罗哭诉的时候，扫罗正从田间赶牛回来，这说明，扫罗被掣签立王之后，作为国王的他依然在田间劳作。
按说，一位不求索取，只为奉献的国王，在赢得了民众的爱戴之后，坐上王位应该是当之无愧了。
但是，撒母耳对扫罗并没有好脸色。
撒母耳当着扫罗的面对众百姓说：“你们和治理你们的王，都顺从耶和华你们的上帝就好了。倘若不听从耶和华的话，违背他的命令，耶和华的手必攻击你们。”
撒母耳严厉地警告：“你们要站住，看耶和华在你们眼前行一件大事。这不是割麦子的时候么？我求告耶和华他必打雷降雨，使你们又知道又看出，你们求立王的事，是在耶和华面前犯大罪了。”于是，撒母耳求告耶和华，耶和华就在这日打雷降雨，众民便甚害怕耶和华和撒母耳。
受到惊吓的民众对撒母耳说：“求你为仆人们祷告，耶和华你的上帝，免得我们死亡，因为我们求立王的事，正是罪上加罪了。”
此时，撒母耳的态度稍稍缓和了，撒母耳对百姓说：“不要惧怕，你们虽然行了这恶，却不要偏离耶和华，只要尽心事奉他。”
撒母耳最后警告：“你们若仍然作恶，你们和你们的王必一同灭亡。”
这里，撒母耳有一句话很重要：“你们求立王的事，是在耶和华面前犯大罪了。”并且，在行使了打雷下雨的神迹以后，百姓对此已经深信不疑。
在撒母耳对百姓的讲话过程中，扫罗没有说一句话。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扫罗执政初期，王权完全被神权所压制。
扫罗王在以色列人中拣选了三千人，建立了一支军队。请注意，在此之前，以色列没有统一的军队，遇到战事，都是由各支派临时组建联军。
这支军队，由扫罗王和他的长子约拿单统领，分别驻在密抹和便雅悯的基比亚。
此时，非利士人在吉甲集结重兵，和扫罗对峙。非利士人有车三万辆，兵马六千多，步兵像海边的沙那样多。以色列的三千兵力肯定不够，扫罗王在以色列遍地吹响号角，召集以色列人前来争战，赶来的以色列人就聚集在吉甲。
打仗之前需要向上帝献祭，献祭仪式必须由拥有先知身份的撒母耳主持。可约定的时间过了七天，撒母耳仍没有到来，按说，撒母耳错误犯大了。
但是，撒母耳掌握着强大的神权，这让他依然十分的强势。
《圣经》记载：
扫罗照着撒母耳所定的日期，等了七日，撒母耳还没有来到吉甲，百姓也离开扫罗散去了。扫罗说，把燔祭和平安祭带到我这里来。扫罗就献上燔祭。刚献完燔祭，撒母耳就到了。
扫罗出去迎接他，要问他好。撒母耳说：“你作的是什么事呢？”扫罗说：“因为我见百姓离开我散去，你也不照所定的日期来到，而且非利士人聚集在密抹，所以我心里说，恐怕我没有祷告耶和华，非利士人下到吉甲攻击我，我就勉强献上燔祭。”
撒母耳说：“你作了糊涂事了，没有遵守耶和华你上帝所吩咐你的命令。若遵守，耶和华必在以色列中竖立你的王位，直到永远。现在，你的王位必不长久。耶和华已经寻着一个合他心意的人，立他作百姓的君，因你没有遵守耶和华所吩咐你的。”撒母耳就起来，从吉甲上到便雅悯的基比亚。
两军对峙，而献祭仪式迟迟不能进行，百姓开始散去，军心肯定不稳。强敌当前，这对大战在即的以色列是及其危险的。
扫罗王以国王的身份代行献祭，也是无奈之举，即使有错，和撒母耳迟到七日相比，也是小错误。但撒母耳却强势地、严厉地指责扫罗，并撂下很话“你的王位必不长久”，却没有丝毫的自责。这对扫罗王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撒母耳强势地指责扫罗王
以色列神权对恶性王权的防范
撒母耳走了，但非利士人没有走。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扫罗王还得和非利士人对峙。
王子约拿单带着一名少年，悄悄地潜入敌营，一下子杀死二十多名敌人。敌营大乱。扫罗王引军接应，发现非利士人在混乱中自相残杀，扫罗王领军杀入敌阵，非利士人大败溃逃，扫罗王带领以色列人一路追杀，大获全胜。
这次以弱胜强的战役，大大地鼓舞了扫罗王和以色列民众。扫罗王领兵安靖四境，让以色列人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圣经》记载：扫罗执掌以色列的国权，常常攻击他四周的一切仇敌，就是摩押人、亚扪人、以东人，和琐巴诸王，并非利士人。他无论往何处去，都打败仇敌。扫罗奋勇攻击亚玛力人，救了以色列人脱离抢掠他们之人的手。
但是，扫罗王的出色表现，并没有改变撒母耳对他的态度。
撒母耳以上帝的名义，命扫罗攻击亚玛力人，因为当年在以色列人出埃及时，亚玛力人曾阻击以色列人。
撒母耳对扫罗说：“现在你要去击打亚玛力人，灭尽他们所有的，不可怜惜他们，将男女、孩童、吃奶的，并牛、羊、骆驼和驴尽行杀死。”
扫罗王在进攻亚玛力人之前，对基尼人说：“你们离开亚玛力人下去罢，恐怕我将你们和亚玛力人一同杀灭，因为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时候，你们曾恩待他们。”
因为基尼人曾经恩待以色列人，为了避免误伤基尼人，扫罗王让他们离开。所以，扫罗王是有情义的、仁慈的。
和亚玛力人的战斗，扫罗王大获全胜，并生擒了亚玛力王亚甲。
但是，扫罗王没有完全执行撒母耳以上帝的名义给他的旨意。《圣经》记载，扫罗和百姓却怜惜亚甲，也爱惜上好的牛、羊、牛犊、羊羔，并一切美物，不肯灭绝。
这让撒母耳很生气，他亲手杀死了亚甲，责问扫罗，为什么没有遵从上帝的命令，留下了那些牛羊。扫罗回答说：“这是百姓从亚玛力那里带来的，因为他们爱惜上好的牛羊，要献与耶和华你的上帝。”撒母耳对扫罗说：“你住口罢，等我将耶和华昨夜向我所说的话告诉你。”撒母耳向扫罗宣布了“悖逆”上帝的后果：“你既厌弃耶和华的命令，耶和华也厌弃你作王。”
扫罗赶紧认罪，对撒母耳说：“求你赦免我的罪，同我回去，我好敬拜耶和华。”但撒母耳不理他，转身要走，扫罗就扯住他的衣襟，衣襟就撕断了。撒母耳最终留下一句话：“今日耶和华使以色列国与你断绝，将这国赐予比你更好的人。”
扫罗王确实很为难。前面说了，他建立的常备军只有三千人，打仗的时候，他通过在各地吹号角，召唤十二支派的人马前来集结。打了胜仗以后，各支派的民众要带走一些上好的牛、羊、牛犊、羊羔，并一切美物作为战利品，扫罗王是很难进行阻拦的。所以他向撒母耳申辩：“我因惧怕百姓，听从他们的话，就违背了耶和华的命令和你的言语。现在求你赦免我的罪。”
但是，撒母耳不肯原谅扫罗王，之后，撒母耳回了拉玛，扫罗回自己的家去了。从此，撒母耳直到去世，再没有见扫罗。
扫罗王领兵抗击外族人，取得了诸多胜利，为以色列人带来了安宁。战争之后，他依然住在自己的家里。可以说是大公无私了，没有受到撒母耳的嘉勉，应该说是有欠公正的，但是，对王权如此防范，撒母耳又可谓有深刻的洞见。
综上所述，在扫罗王执政的前期，有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掌握神权的先知撒母耳对立王一直持负面态度，对扫罗王的评价也始终持负面态度。
尽管从常人来看，扫罗王干得不错，但在当时，神权至上，撒母耳的评价是代表上帝的。所以，扫罗王尽管战功彪炳，但对他的评价不高，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
除了撒母耳的主观意志之外，扫罗王是否也应该对他的评价不高承担一些责任呢？应该是的。在内忧外患之际，以色列人需要的，是雄才大略的国王，扫罗王那种自卑，甚至腼腆的性格，确实让他失分不少。
尤其是后来，当他的对手大卫出现时，以色列人看到了巨大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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