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5日,一场大雪过后,温度骤然下降,凛冽的寒风跟刀子一样,仿佛要把人脸上的肉剜下来。

凌晨1点,城东某条偏僻小巷里,一个穿红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孩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钱包,交给面前的蒙面男子,此时,她娇嫩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刺骨的冰冷从刀刃上传来,使她的心几欲跳出喉咙。

男子抄起钱包调头就跑,跑出十几米,他又转过身,喉咙里吭哧几声,随风飘来一句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事后,女孩第一时间来刑警队报了警,我看着询问笔录,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这是近两月发生的第八起抢劫案,从每名受害人描述歹徒的体貌特征和作案手法来看,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以往连环案很好破,一方面案子做多了,破绽随之增多,另一方面,警方可以从中找出规律来。

可这回的案子是个例外,据第一名受害人说,歹徒抢劫她时非常狼狈,拿刀的手一直颤抖,逃跑时还摔了两跤,一看就是新手。

然而,从后续的几起案子里,我发现歹徒绝对是个老手,他的抢劫目标非常明确,专挑独行女性下手,而且不抢手机、首饰这类需要转卖,容易被警方追查的物品,只抢现金,即便受害人脖子上挂着金项链,也不动心。

最关键的是,他每次作案的地点都相距很远,还能巧妙地规避摄像头,而我们调取案发前几日的监控,又没发现有人蹲点,说明他对这些地方极其熟悉,要知道常人大多连自家附近的监控位置都不知道,更别提熟悉多个相距甚远的地方了。

想到这,我挠了挠发胀的脑袋,向同事挥挥手,示意送女孩出去。

可是,我忘了告诉她,切勿将案件内容告诉别人,以免泄密或者刺激歹徒的扭曲心理,从而引发更恶劣的犯罪。

当晚,女孩就发了条朋友圈,详细描述了自己被抢的经过和歹徒的体貌特征,还好心让朋友们多加转发,以免有人再受到伤害。

等网警发现时,该消息已被转发上万次,不出一周,我担心的事发生了。

旧城一男子晚上蹦完迪回家的路上,被歹徒连捅三刀,并抢走了手包。

局领导是第二天下午临下班前知道了这事,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通臭骂,限我半个月内必须破案,否则就去基层当片警。

从办公室出来,我缩到角落里抽起闷烟,层层烟雾在半空中织成一团乱麻,我的脑子也乱成了一锅浆糊。正这时,我的线人老黑打来电话,他说,我让他找的东西找到了!

那是第三起案件受害人被抢的LV钱包,价值近万元,我估摸歹徒会转手,便让老黑盯着点黑市,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挂断电话,我叫上同事小赵飞一般窜了出去,也就半小时,就赶到老黑说的地。

那是间不足五平米的小屋,刚进门一股臭被窝子味迎面扑来,熏得人脑仁儿疼。

老黑正盘腿坐在屋子中间,饶有兴趣地看一个穿花裤衩的男人跳舞,男人满脸通红,口水混着汗液顺脖子往下流,不用说肯定刚吸完毒,正沉浸在幻觉里嗨呢。

“什么路数?”我嫌弃地看男人一眼,转头问老黑。

“不清楚,但朋友和我说,前天他卖了个钱包,就是你说的那种。”老黑伏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点点头,上下打量男人一眼,却感觉不对,受害人说歹徒身高一米八,体型偏胖,可男人瘦得跟马竿似的,别人抢他还差不多。

不管了,我把男人揪到院子里,接起一盆凉水就倒在他头上,不大一会儿,他清醒过来,牙关冻得咯咯作响,身体也蜷成一团,蹲在地上不停打着寒颤。

我掏出警察证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卖的钱包从哪来的?”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但很快恢复正常,眉头皱成一个倒三角,连连摇头说听不懂。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在他后脑勺上轻轻一拍,警告他老实点,可他不识抬举,仍旧装傻充愣。良久,我没了耐心,反手从腰间抽出手铐,嚷嚷着要把他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这可是所有瘾君子的软肋。

果然,男子被吓得够呛,半弓着腰凑到我身边,脸上使劲挤出一丝谄笑,“那个钱包是我偷的,在火车站附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的。”

“出租车司机?”我一脸茫然,可看男人的表情又不像作假。

“他长什么样?另外,他的车牌号是多少?”我迫不及待地往下追问,可男人为难地瞟我一眼,悄声说了句记不清了。

无奈,我只得作罢,走出男人家,我给缉毒队打去电话,像男人这种老烟鬼,烟龄久,在道上人头熟,说不定能发展成线人。

小赵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摇了摇头,脑子里紧锣密鼓地盘算,半晌,我拍向他肩膀说道:“去出租车公司看看。”

我市一共有五家出租车公司,排查到第三家时,还真发现一个可疑人员,他叫陈强,曾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半年前他老婆被查出患上乳腺癌,此后他跟很多人都借了钱。当时,陈强正巧来公司交接晚班,我便借机去找他谈话。

我刚掏出证件,他就表现得略显慌乱,和普通老百姓被警察突然问话一样,声音有些发颤,上句不接下句。他反复强调说从监狱出来后再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抹了把额头,可我从他脸上没看到一滴汗珠。

那一刻,我心里稳了,对付有前科的犯罪分子最为棘手,他们的反侦查能力比初次犯罪的人要高出好几倍。

但同样也很简单,因为对警察的恐惧已经刻到他们的骨子里。

我给小赵递个眼神,他迅速明白我的意思,给陈强戴上手铐就往屋外拉,陈强想反抗,可小赵眼一横,他就不敢说话了。

这种时候,我虽然没有一丁点证据,可必须装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陈强逼急眼,让他丧失理智,从而露出马脚。

上车后,我给小赵递去根烟,我俩倚靠着座椅,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侃大山,仿佛全部准备就绪,就等给检察院递交材料了。

起初,陈强还很有耐心地替自己狡辩,到最后直接红了眼,呲着牙逼我马上放了他,否则就去告我。小赵一拍方向盘,指着他鼻子吼道:“没证据我们能抓你吗?好好想想在现场都留下什么了?”

听完,陈强顿时住了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半晌,像是想到什么,半信半疑地看向我,眼神里露出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