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骞把林屿当做泄欲玩物。

直到林屿离开后,沈莫骞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

只是当他想把林屿追回时,怎么又有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狗男人当着他的面勾引林屿?

南方的初秋深夜总是泛着冷清萧索,唯独这栋酒店的某个房间却残留着滚烫的余韵。

林屿还瘫软在床上,沈莫骞完事后就进了浴室冲澡。

随着浴室门开,林屿眼球应声转了过去。沈莫骞神情淡漠得简直不像刚和他温存过的人,扫向林屿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屿看着他穿好衣服,没忍住开口:“都快零点了,这么晚还回去?”

“钱我已经付了,你随意。”

沈莫骞收回眼神,没有理睬林屿太多,林屿也闭上嘴,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可谓不尴尬。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却打破这片沉默。

“我还没回去,公司有点事,”沈莫骞声线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林屿还是敏锐地看出他的表情在接通通话时就柔和了几分,“这么晚了吃什么夜宵,赶紧去睡觉……行吧,要吃什么?”

对面似乎说了挺长一串东西,沈莫骞无奈叹了一声,淡淡嗯了声挂断。

林屿:“你心上人?”

沈莫骞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林屿调笑道:“这么晚还要你带夜宵回去,挺不懂事啊。”

沈莫骞终于舍得瞥了他一眼:“闭嘴。”

林屿知趣地闭上嘴,看着沈莫骞穿戴整齐走向房门,心下一动没忍住出声:“你真不留下?不至于为了他一通电话就大半夜跨半个城回去看他吧,你们又没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踩了沈莫骞雷区,沈莫骞看向林屿的眼神寒得能掉冰。林屿无奈苦笑了下,道:“好吧,我多嘴了。”

以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太适合这么堂而皇之地谈论他的心上人。

直到沈莫骞打开房门的瞬间,走廊光落在沈莫骞挺拔的身上,林屿手指下意识抓了把床单。

“沈莫骞,你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睡过这么多次,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话刚脱口的瞬间林屿就后悔了。果然,沈莫骞闻言半转过身看着林屿,眼神不耐:“你发什么神经?”

可能是细碎的灯光映落在林屿眼底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像快要哭了似的,沈莫骞没有马上转身就走,而是保持那样的姿势盯着林屿几秒。就在林屿以为他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时,只听沈莫骞吐出冰冷一句:

“林屿,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林屿吓得一怔,手指慌乱附上轻颤的眼皮,等他在回过神来时,门口空空如也,沈莫骞早已离去。

和沈莫骞认识快三年,其实林屿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他就像生来孤单的冰山,偶有暖风吹来时才会稍有柔和。那阵风,就是沈莫骞暗恋的人,也是沈家的养子,沈迢。

当然,就像林屿一直小心翼翼地将他对沈莫骞的爱藏起来那样,沈莫骞也始终没有对沈迢坦白过这份情意。

爱而不谈,不是不够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林屿早上一到公司就发现所有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同事告诉他老板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林屿顿时大感不妙,果然,走进老板办公室的瞬间,压力就像黑云压境逼得林屿喘不上气。

“老板,您找我有事?”

“坐吧,给你看点东西。”已至中年的老板不苟言笑,没有过多废话,从电脑里调出什么东西放到林屿面前。林屿凑近只看一眼,脸上血色霎时退得一干二净。

那是群发在他们内部邮箱的邮件,附件是昨天晚上他和沈莫骞一起进酒店的照片。

以往他们都是各自去酒店,偏偏昨晚正好在酒店门口遇见了,便一起上去。没想到居然会被拍下?是谁干的?

老板叉掉图片,语气里多了几分讽刺:“说实话,性向是你的私事,我也管不到你,但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影响确实不好,要是之后被合作方听去,我也很难办事。”

林屿手有点抖,他已经明白老板的意思。

果然,老板往后靠在椅背上,拉开和林屿的距离:“就这两天吧,你自己收拾一下,拿了补偿就离开。”

林屿颤着唇瓣开口,他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但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突然之间丢了工作,加上平时住的是员工宿舍,这下子连睡觉的地儿也没了。拖着累赘的行李暂且找了处旅馆落脚,林屿茫然得头脑空白,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却还是在背负这样的结果。

卡里有些余额,勉强能供他再活一阵子,可是那么点可怜的数字,在这座吞钱的繁华都市又还能撑多久?林屿在旅馆歇了一夜后就上街逛,希望能暂时找份工作渡过这段尴尬的时期,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止工作没找着,甚至连手机钱包都被偷了。

倒霉到了这个份上,林屿心里难受得哭都哭不出来,甚至觉得有一丝荒唐的可笑。他蹲在路边抽了根烟,直到火星将烟燃尽,他狠狠搓了把脸,起身走向派出所。报了案,林屿要面临的是更加现实的事情,他现在又没手机又没钱包,身上可以说是分文不剩。

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家人母亲也远在千里之外的其他省份,真到了这个时候林屿才意识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屿在脑中将可以联系求助的人想了一圈,这才可悲地发现自己这些年来往最频繁的居然就沈莫骞一人。难道真要跟派出所的民警借个手机联系沈莫骞?

不行。

几乎是在瞬间,林屿就否决了这个念头。不值钱的自尊攀上心梢,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沈莫骞看着这么狼狈的自己,就算是没有什么意义,他也想在沈莫骞面前保留些许体面。

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林屿想着随便找家肯德基,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凑合一晚上不成问题。

五彩缤纷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林屿落寞得像道格格不入的灰白,他抬头看着肯德基门店的招牌,刚推门,就和站在门内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林屿顿时尴尬得头皮发麻。

“你……什么情况?”沈莫骞看着林屿灰头土脸拖着行李箱的模样,“逃荒?”

林屿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应话,站在沈莫骞身后的沈迢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沈迢今年刚上大一,长得秀气端正,白皙干净,身高并不比沈莫骞矮多少,放人群里活脱脱也是个扎眼的人,难怪沈莫骞喜欢他。

林屿甚至忍不住想,为什么沈莫骞不喜欢自己呢?

可是转念又想,沈莫骞为什么要喜欢自己?

沈家优渥家境养出的小孩气度自然不凡,加上沈迢也会打扮,身上一套look加起来估计都够林屿半个月薪水。反观林屿,在旅馆匆忙度过一夜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泛皱的外套沾满灰扑扑的粉尘细屑,折腾了大半天身上甚至带着掩不住的汗味。

林屿不无嘲笑地看着自己有些脏的掌心,心想真是活该沈莫骞不喜欢他。

沈迢:“哥,你同事呀?”

沈莫骞不悦地抿了下唇,没有回答这句话。

“你怎么这副样子出来吃东西?”沈莫骞冷道。

林屿知道沈莫骞误会,连连摆手:“我不是来吃肯德基,我是……是来这里借住……”

林屿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也跟着垂下去。沈莫骞看着他这副模样,眉间皱起:“怎么了?”

林屿大致把发生的事情跟沈莫骞讲了一遍,他也不敢抬头去看沈莫骞的眼神,只能敏感地察觉到沈莫骞一直在看着他。

沈莫骞:“所以你现在没钱没工作,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林屿嗯了声。

沈莫骞又道:“那打算厚着脸皮在这里赖多久?”

“或、或许明天手机和钱包就能找到了……”林屿这话说着,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沈莫骞沉默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可以先去我那里借住。”

“啊?”林屿呆愣地抬头,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

“小迢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要回爸妈家里照顾他,所以我房子那里暂时没人住。”

沈莫骞鲜少在林屿面前提起沈迢的情况,何况沈迢本人就在场,这让林屿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年来林屿只在偶尔几次沈莫骞懒得出去酒店,才会被允许去他家。沈莫骞突然提出这种建议,林屿有些懵。

“你什么表情,不愿意?”沈莫骞语气有些不满。

林屿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那就谢谢你了,等我东西拿回来我会补房租给你的。”

“我也不差你那点钱。”沈莫骞说着拿出一串钥匙丢给林屿,“你自己过去,我陪小迢吃完东西还要送他回家。”

沈迢眼神在沈莫骞和林屿之间转来一圈,颇为玩味地挑了下眉。

林屿捧着那串钥匙,足足有几秒钟时间发愣。沈莫骞居然就这样把自家钥匙给他……他是不是该高兴沈莫骞心里其实还是信任他的,起码证明这多年的相处没白费。

这么一想林屿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仅仅是一次收留就让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简直太不争气。

林屿小心翼翼地住进沈莫骞的房子里,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但是沈莫骞没明说让他住哪间,林屿也不好随便乱住。

沈莫骞晚上没回去,估计是住在他爸妈家陪沈迢。林屿没有手机联系不上他,只能暂时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墙角,姑且蜷缩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沈莫骞才回来这里。

林屿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带来的书,突然进来的沈莫骞让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林屿挺直了腰板看着沈莫骞,像个局促不安的小学生。

“你行李怎么放墙角,你昨晚在哪间睡的?”沈莫骞问。

“我不知道我可以住哪间,所以先睡沙发……”

沈莫骞迈开长腿走到沙发边坐下,缓缓开口:“你睡客房,平时保持安静不要太吵,也不要带别人进来,至于房租不用给了,有时间收拾一下卫生就好。”

“好……谢谢。”

沈莫骞微微颔首:“你去问过手机钱包的事了吗?”

林屿张了张嘴,犹豫道:“我今天还没出门,待会儿出去看看,你放心,要是找到了我就搬走,不会打扰你。”

沈莫骞扫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说:“我送你过去,不然靠你两条腿要走到什么时候。”

林屿当然应好,偏偏这个时候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他尴尬地耳尖发烫,沈莫骞反应淡淡:“你还没吃饭?”

“早上喝了你冰箱一瓶牛奶……”

沈莫骞冰箱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烹煮的食材,就算林屿想自己做饭也不可能。

沈莫骞:“算了,我也还没吃,去派出所前先去吃饭。”

吃完饭两人去了林屿报案的派出所,一问,民警立马笑开:“今早就找到了,那个偷子是个惯犯,早上作案的时候被我们同事给逮着,你跟我进去做一下登记就能把东西拿走,以后记得小心点。”

林屿接过自己的东西,背对着沈莫骞打开钱包……里面现金不多,但林屿真正紧张的是夹在里层的一小张照片。

那是沈莫骞闭眼睡觉的样子。当然,这是林屿趁沈莫骞睡着后偷拍的。

林屿看着完好无损的手机和钱包,感激不已,但同时也有些落寞。

他坐上沈莫骞的车后,道:“那个,你可不可以再收留我几天,我短时间内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也有点难。”

“你厨艺怎么样?”沈莫骞没头没脑说了句。

林屿不明所以,只能说还行,沈莫骞又道:“先留着吧,我胃不好,不能经常吃外面的东西,你就用做饭抵房租。”

林屿一颗心砰砰跳,他是不是可以无耻地认为,他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居了?

“你之前做什么工作的?”沈莫骞问。

林屿无奈一笑:“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沈莫骞不悦地啧了声。

林屿立马道:“在广告公司做美术助理。”

沈莫骞听完也没接话,搞得林屿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就像是要验证沈莫骞所说的话般,那天晚上林屿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客厅砰地一声。他出去一看,就见地上一团黑影——灯光一开,沈莫骞惨白着脸倒在地上,额前满是冷汗。

“沈莫骞?沈莫骞你怎么了?!”

“帮我把……胃药拿出来……”沈莫骞指着茶几底下的医药箱。林屿赶紧翻出胃药,接来温水让沈莫骞服下。

可能是药性起作用,沈莫骞脸色稍微好转了些,可林屿不敢大意,守在床边看着他。病弱模样的沈莫骞可比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好太多,连冷厉的眉眼都显得柔和。

林屿双臂交叠搁在床边,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贴在上面。他和沈莫骞之间从没有过像这么悠闲安静的相处,以至于林屿都快忘了他们根本不是彼此相爱的爱侣。

“咳……”

沈莫骞溢出一声轻咳,林屿立马凑近:“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莫骞微睁着眼,盯着上方满眼关切的林屿,只说了一句。

“林屿,我说过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唰的一下,像有一盆冷水将林屿浇了个彻底。

他干笑:“什么眼神……你别想多。”

“最好是我想多,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喜欢上我,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沈莫骞的声音仍旧有些虚弱,但这并不妨碍他三言两语就把林屿整颗心搅得稀碎。

林屿后背泛出一层冷汗:“你别自作多情,我早就有暗恋的人,你只是一个床伴……”

沈莫骞冷笑:“那就好,晚上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林屿嗯了声,起身回去自己的卧房。关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无力地坐到地上。

他有时候倒是真的希望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的话。

林屿希望,那是一个爱而可得的人。

林屿早上起来搜了一些招聘信息,幸好赶上秋招,多少还能看到些希望。

沈莫骞通常晚上七点才回来,白天林屿自己在家里无聊,只能琢磨着晚上要做什么菜。他不是本地人,但也在这里待了挺多年,挑了些口味不会出差错的菜做,味道竟也不错。

晚上沈莫骞一进家门,扑面而来的是明亮柔和的灯光和隐隐飘出的菜香,而非以往自己住时那样的漆黑、孤寂与冷冰冰。

“回来了?正好面出锅,洗个手就能吃了。”

林屿围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围裙,手里抓着一把刚洗干净的香菜。沈莫骞没说什么,进厨房洗了把手,眼神落在林屿身上。林屿正低着头切香菜,露出的细长后颈在冷白灯光照耀下泛出白瓷般的光泽。

“你看着我做什么?”林屿抬头看他。

沈莫骞默默收回眼神,道:“我不吃香菜。”

“啊?我不知道,那就不放了。”

“算了,切了就别浪费,我只是不喜欢,又不是不能吃。”

既然沈莫骞都这么说,林屿也就没再纠结,将香菜末盛在小碟拿上桌。沈莫骞吃饭不喜欢说话,林屿只能直勾勾盯着他,希望他能对自己做的饭菜做出评价。

沈莫骞慢条斯理地吃了大半碗,才迎上林屿的眼神:“看我做什么,我的脸能下饭吗?”

“如果是你这张脸,那也未尝不可。”

沈莫骞无语地撇了下嘴,三两下把碗底剩下的面吃了干净。林屿问:“合你胃口吗?”

“合不合胃口不要紧,反正你又不在这里常住,”沈莫骞取过纸巾擦嘴,“不过味道还可以,比我预想的好。”

虽然只是听似勉强的一句夸赞,却足以让林屿高兴得扬起嘴角。他爸死得早,他妈为了养大林屿,常年在外务工,林屿从小就对公益广告里那种和谐温馨的家庭生活很向往。下了班回家能有人留盏灯,早起了身边能有人问候,一起吃饭、做家务,这已经是林屿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生活。

自从搬进这里的第一天,林屿就隐秘地把这个幻想投射到沈莫骞身上。即便他知道沈莫骞不会和他组成那样的生活,但林屿还是想悄悄满足一下自己的渴望。

“咚、咚。”

沈莫骞敲了几下桌面,林屿看过去,只见沈莫骞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觑向林屿的淡漠眼底却带着翻涌浓郁的深意。

林屿太了解他,尤其是在某些方面。

林屿:“现在?我还得收拾碗筷。”

“待会儿我收拾。”沈莫骞说,“坐过来。”

林屿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干涩的唇瓣,顺从地走到沈莫骞身侧,跨腿坐到他身上。沈莫骞看着林屿低垂乖巧的眉眼,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浴室里沐浴露的气息。

“你下午洗澡了?”

“嗯,打扫卫生后出了点汗就顺便洗了下……用了你的沐浴露。”林屿悄悄上抬的视线落在沈莫骞淡色的唇瓣上,“要接吻吗?”

“不用,直接来。”

沈莫骞的声线有些发紧,低沉喑哑,像春药炸开在林屿耳边。林屿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腰都有些抖,而自己坐着的地方又硬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