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哀怨的瘫坐在黑暗之中,来自远处广场上的镭射灯光让他如鬼魅般忽隐忽现。
浑厚的呼吸声给破旧的小屋增添了些许紧张气氛,由此可见,他内心的动荡尚未平息。
音乐响起,幽灵愁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之色:
Andwhobyfire,whobywater谁死在火中,谁死于水底。
whointhesunshine,whointhenighttime谁身处光明,谁沉沦黑暗。
whobyhighordeal,whobycommontrial谁承蒙至高神裁,谁经历寻常审判。
痛苦可以激发无限脑细胞,而仇恨会将这些脑细胞用于歪门邪道,说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人向来会落得后者的下场,因为赶尽杀绝不啻于自掘坟墓。
“庄衍,你来揣摩一下凶手所作所为的意图。”见庄衍闷不吭声,秦建国黑着脸继续说道:“这都几天了,你们至今连凶手的杀人动机都不知道,庄队长,你知道外面那些记者怎么说我们吗?今早沐泽快讯的头版头条,仅是那个大标题都足够压夸咱门口的大牌了。”
前话说罢,秦建国便将一份报纸摔在了庄衍面前,后者拿起报纸就见首页上赫然写着:‘两次接到魔鬼催命符,沐泽警方是躲闪、还是反击,我们拭目以待!’
“这次他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说话间,庄衍的嘴角再次出现了小人得志的笑意。
“什么意思?”秦建国诧异问道。
“萨巴斯丁,国际交换生!凶手似乎忘了,只要是外国人出入境都会有记录…”
“头儿,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个萨巴斯丁让凶手的阴谋不攻自破了。”周明哲率先明白了庄衍的意思。
“说下去。”庄衍目露嘉许之色。
见庄衍给自己递话,周明哲思考了几秒钟便按图索骥的继续分析起来:“按理说只要有信息就没有我们警方查不到的人,可是这个案子里已经有四条信息无法落实,如此结果我们不禁要怀疑它们的真实性,这也是庄队长伪造西街中餐厅谋杀案的原因。”
“伪造谋杀案?”一时间会议室里但凡不知情的人无不是满目惊愕。
“没错,为了避免太多人受到牵连,所以我是私下命令庄衍悄悄安排此事,其目的是扰乱凶手的计划好让他露出马脚,谁料咱们的对手竟然狗急跳墙再次杀人作以反击。”
不等周明哲招供,秦建国已然揽下所有的事,而庄衍见上司义无反顾的替自己背了黑锅刚想澄清事实,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秦建国犀利的目光制止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结案后我会向上级递交检讨。”秦建国正色说道:“庄衍,你现在安心给我破案,其他事情我给你担着。”
庄衍闻言低下了头不再吭声,而一边的唐勇见状心领神会的‘接了麦’:“昨日前半天我分别走访了高君贤的儿子和儿媳、以及洪德贵的同事,他们纷纷表示几名死者生前均不是那种会与人结梁的人,同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李达、杨辉、乌桢桢也不是活跃在被害人朋友圈的好友。”
“按你这么说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是在随机作案。”秦建国冷然说道。
“秦局,我们认可凶手是在随机选择被害人的可能性,但是李达、杨辉、乌桢桢还有最新角色萨巴斯丁,他们又是谁?凶手为何要在被害人遗体上留下这几人的信息?”唐勇将暗藏在问题下的矛盾点公布于众:“正是本案存在这么多说不通的地方,所以庄队才会尝试强行植入扰乱对方的局,结果一种新的可能横空出世。”
“什么?”
“这些人物信息是凶手在故布疑阵,他想扰乱我们的侦查方向。”唐勇闻言起身来到了资料板前:“洪德贵、高君贤、高迪雅、朱凯、李达、杨辉、乌桢桢、萨巴斯丁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经查,国际交换生萨巴斯丁·米勒确无此人。”依旧低着头的庄衍幽幽说道:“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
“你们的意思是这唯一的线索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秦建国问道。
‘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
会议结束后,庄衍兀自瘫坐在椅子上,这家伙之所以这般消极是因为死者遇害的频率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招架的速度,正如秦建国所说,迄今为止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可目前警方甚至连侦查方向都没有找到,再这么下去,庄衍担心自己真的会被舆论拍死。
一场大雨浇灭了沐泽市连续多日的躁火,离开警局后庄衍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综观整个案件,庄衍觉得本案难就难在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
不知不觉间,庄衍就来到了西街,驻足在‘寻’的门外,庄衍突然想到了布古,心念至此,他便决定去清心寺找对方聊聊。
清心寺位于沐泽市中心的一处景区内,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筑物,它的整体给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总之庄衍觉得这个地方特别舒服……
敲了门,庄衍怎么也没想到出来迎客的人竟是海棠:“庄队长,您怎么来了?来找布古?”
“恩,心烦,想找他聊聊。”
海棠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她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布古不在?他去哪里了?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去找他。”说着庄衍掏出手机准备记录号码。
“庄队长,布古他在里面,只是…”话到此处,海棠顿了顿,待其思量了片刻才喃喃说道:“只是布古目前的状态可能帮不到你了。”
对方的藏着掖着使得庄衍顿生疑窦:“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庄衍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一日不见,自己青睐的军师会病成这幅德行,眼下,面色苍白的布古躺在床上没有意识,而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峰足以说明他甚是不适。
“海棠,他这是怎么了?既然生病为什么不去医院?”庄衍看着床榻上的病人问道。
海棠闻言颇显委屈的答道:“布古这是老毛病复发,庄队长如果听说过变异型心绞痛就知道目前的医疗手段对这种顽疾是治标不治本。”
“怎么会得这种病,我看他平时挺正常的啊。”说话间,庄衍突然想到不久前布古就出现过‘胸闷不适’。
“他的病具体是什么时候患上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今天我叫布古吃午饭,当时他就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等我过来收碗筷时人已经不省人事了。”海棠黯然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出事后我马上给布古注射了钙拮抗剂,万幸有惊无险,现在他只是睡着了。”
从布古的房间退出来后,庄衍先给陆采打了电话,仅仅过去了四十分钟陆采便带着自己的表姐抵达了清心寺。
##第12章
人们对死亡相差甚远的态度令庄衍困惑不已,有人为了苟活拼命的挣扎,也有人为了解脱义无反顾的赴死,这其中甚至还有些许人愿意用性命作为赌注,在混沌的尘世中,生死的轻重贵贱众说纷纭,这一刻,置身清心寺里的庄衍茫然了。
坐在大厅等待结果之余,庄衍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没一会功夫他面前的烟缸已然无法续加自己的忧愁,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陆采与她表姐何荷一同来到了大厅。
见陆采的神情不太对劲,庄衍已然明白布古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心念至此,他连忙起身上前询问结果:“怎么样?他还好吧。”
陆采的表姐是沐泽中心医院心脑血管科的主治大夫,何荷在听到庄衍的话后摇了摇头说道:“变异型心绞痛为自发性心绞痛的一种,它可导致急性心肌梗死及严重心律失常,而且这种病还会引起心室颤动、甚至是猝死。”
何荷的话言简意亥,庄衍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的治吗?”
“目前临床上变异型心绞痛只能控制,并没有办法拔根。”
“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医治,你们医生就喜欢危言耸听。”庄衍愤愤说道:“陆采,你看布古像是那种病秧子吗?”
“我早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众人回头就见身穿中式居家服的布古从内屋走了出来,他的样子正如庄衍所说,完全看不出任何病态。
“你的病只要调理得好就不会发作,所以我建议你应该躺下好好休息。”何荷看着布古说道。
然而布古似乎并不希望大家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自己病情上:“庄衍,说说找我什么事吧。”
像布古这种把生命当儿戏的人何荷见多了,不过她还是尽职叮嘱了几句:“变异型心绞痛常见的诱发因素还包括烟酒、寒冷刺激,所以如果你现在非要谈事情,作为医生我建议两位换个地方,这里二手烟弥漫,待不了多久你就会深受其害。”
“谢谢,我知道了。”说罢,布古示意庄衍向庭院走去。
“你真的不要紧?”庄衍对布古的身体状况依旧抱以质疑态度:“如果觉得不舒服你还是回床上休息吧。”
“发生在你家门口的事我听说了,原本只想打乱他的计划,没想到真把你给搭进去了。”
就在布古说话之际,海棠拿着一条薄毯子盖在了布古的身上:“你得有命才能走下去。”
听到如此丧的话,庄衍心中不由一震,正当他想说海棠几句时,对方却已经转身向大厅走去。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看到庄衍晃了神,布古继续问道。
“被害人名叫朱凯,是位摩的司机,他的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一点至四点间,死亡原因是氰酸中毒。”
“氰酸?谋杀者毒药?”
让庄衍始料未及的是布古居然也知道氰酸:“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凶手为何要将这种剧毒用在随机选择的被害人身上?”
“随机选择?你想说对方是在消遣杀人?”说话间布古蹙起了眉峰,然后他轻轻拉拢了一下搭在身上的毛毯:“凡事杀戮总有原因,所谓没有原因的杀戮其‘因’实际是存在的,我觉得那应该是杀人者的病态心理作祟。”
“什么?”庄衍称目结舌的问道:“你想说我们的对手是个变态?他爱好杀人?”
“对了一半!”
庄衍之所以喜欢与布古讨论案情,就是觉得对方能不偏不倚的拿捏住谜题最吊人胃口的点:“一半?这个数据该怎么解释?”
闻言,布古哑然失笑,而后对方看向了自己摊开的双手,他的样子颇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做祷告。
“有意识的选择杀人兴许是病态,他们为获得所谓的谋杀快感而杀人,相反,那些没有意识的屠杀者又为何杀人呢?”话到此处,布古抬头将目光锁定在了庄衍身上:“没有意识的选择杀人极有可能是凶手的精神、甚至是人格出现了问题。”
“无意识杀人?”布古的话令庄衍茅塞顿开。
说到无意识犯罪庄衍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威廉.密里根,也许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提到‘比利’怕是无人不晓:
1977年威廉.密里根因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犯下三宗强奸罪被警方逮捕。在审讯过程中,这家伙被诊断为罕见的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他亦因此被判无罪,同时这起案件受到高度关注,1981年,作家丹尼尔·凯斯创作的纪实传记《24个比利》上市畅销且引起了新一番热议。
“就算凶手是无意识杀人,就算是他的客体人格制造了这几起命案,但死者身上那些不存在的信息又代表什么?”刚从茫然中脱离的庄衍甚至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又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我们现在说的只是论点,至于论据还需要你们去找。”看着庄衍的布古突然露出了笑容,而后他正色说道:“这是你的使命。”
‘庄衍,你是我延续下去的使命。’
‘这是庄重的使命!’
察觉自己走神失了态,庄衍尴尬的咳了两声,紧接着他岔开了话题:“布古,你和秦局怎么认识的?”
刚刚还相当淡然的布古在听到‘秦局’二字时面露异状,然后庄衍就见对方心荡神迷的念着‘秦建国’三个字。
“布古,你怎么了?”
“有一种人你想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秦建国对我而言就是这么一个人。”回神后,布古幽然答道。
不知为何,庄衍觉得对方说话时目光中流露出的悲凉总能令自己心生忧伤,但是忌于拽住别人回避的话题不放有失风度,所以识趣的庄衍并未继续刨根问底。
“庄衍,你要是想破案,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查查以前的卷宗,因为如果凶手真的是无意识杀人,那么我觉得他很有可能犯过其他案子,说不定你能从中找到突破口。”
闻言,心不在焉的庄衍应了一声。
‘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于是嫉妒、仇恨、欲望在阴暗角落里蠢蠢欲动。’
##第13章
回到警局已是下午两点,庄衍还没来得及喝杯水、缓口气,就见周明哲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办公室。
“赶着投胎吗?”说着,庄衍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对方:“三伏天悠着点。”
气儿还没有喘匀,周明哲便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而后他抹了把嘴说道:“刚才我给医院打了通电话,对方说高迪雅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录口供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要不咱俩一起去趟医院?”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庄衍专程去书店买了一本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他希望高迪雅在以后的生活中坚强如海伦,为此,庄衍甚至还准备了一大堆鼓励高迪雅的话,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孩时,那些所谓的道理赫然变成了堵在庄衍喉咙的石头。
“迪雅,这是当天送你来医院的庄警官。”周明哲深知庄衍的弱点在哪,所以他首先打破了僵局:“今天庄叔叔来看你,其实是想了解一下那天的事情,不知道你现在能否勇敢的面对已经过去了的那些事?”
就在周明哲说话之际,他看到高迪雅的嘴一张一合的想要说什么,无奈这个可怜的孩子声带严重受损,医生说她将来能开口讲话的机率微乎其微。
看到孩子费劲的模样,庄衍上前坐在了床沿上且拉住了对方的手:“丫头,叔叔答应你,我会把那些坏人统统抓回来,你想不想看到他们得到法律的制裁?”
高迪雅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见状,庄衍温柔的笑了笑,然后他继续说道:“妈妈想将你保护起来,可是如果这样,叔叔就不知道坏人是谁了,迪雅,你愿意帮叔叔吗?我们一起将坏人抓回来。”
听到庄衍的话,高迪雅眼里的泪突然就滑了下来,见此情景,庄衍赶忙用手指擦掉了挂在女孩脸上的眼泪:“丫头,别哭,坏人就是想看见你哭,所以你不能让他们得逞,懂吗?”
庄衍听高妈妈说高迪雅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她的性格与其爷爷高君贤特别的像,正因如此庄衍才松了口气,他庆幸到目前为止这个孩子并没有对外界产生恐惧或者抵触。
可能是庄衍的正气感感染到了高迪雅,眼下小丫头突然对庄衍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那一瞬间,庄衍觉得对方的样子特别像窗外雨后的太阳,与此同时,高迪雅的妈妈在一边发出了嘤嘤的哭声。
就在孩子的父母努力调整情绪之际,高迪雅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本子,然后她用插着输液管的右手将本子递给了庄衍。
“迪雅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想这本日记上可能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站在庄衍身后的高妈妈说道。
听闻此言,庄衍红着眼睛从高迪雅手中接过了日记本,然后他和颜悦色的对孩子说道:“丫头,谢谢你愿意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现在你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叔叔带你去参观沐泽警局,好不好?”
庄衍话刚落音,高迪雅便点了点头并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景,庄衍起身轻声退出了病房,然后他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开始翻阅高迪雅的日记,这本日记的前几页记载的都是孩子的日常生活,当庄衍看到高迪雅与高君贤的那些趣事后哑然失笑……
日记的截止日期正是案发当日,而重新开始写的时间是在庄衍来医院探望高迪雅的前一天,至于日记内容所记载的正是案发经过——高迪雅的噩梦。
2014年9月21日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梦里离开的那些人还会不会出现。
爷爷拼命用身体护着我的一幕,成为了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醒来时妈妈、爸爸用眼泪告诉我那并不是一场噩梦。
今天中午妈妈将我的书包带到了医院,于是我拿到了自己的日记本。
我要将自己脑海中循环播放画面记录下来,因为我知道它可能会帮到警察叔叔。
那天是周六,一整天我都跟爷爷在家,下午那会爷爷订了一桶饮用水。
没过多久送水的叔叔就来了,而这位叔叔却不是往常给我们送水的那位。
装好水后那位叔叔便拿出毛巾开始擦水桶,他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干完活,送水的叔叔突然拉上了我家的门,爷爷看到对方的行为后立刻让我回自己房间。
可是不等我进屋,送水的叔叔就跟爷爷打了起来,我被吓坏了,所以赶紧跑回了自己房间。
我本来是想躲起来的,不过就在我准备钻柜子里的时候,送水的叔叔已经跟爷爷打进了我的房间。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刀子发疯似地往我爷爷身上捅。
等到爷爷倒下,送水的叔叔便拿着还在滴血的刀子向我走来。
他不停用手打我的头、撕扯我的头发,我想反抗就被他划破了脖子,然后他还用水彩笔在我背上写了什么。
整个过程我因为害怕所以没敢多看送水叔叔的脸,但是我记得爷爷爬到我身边时,送水的叔叔曾用手拽过爷爷的头发,无意间我看到他的腰上有块很大很大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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