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罪案类故事,情节经过艺术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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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双尸初现

时间:2007年8月8日上午10时35分。

地点:松江省楚原市关公庙居民小区17号楼一单元五层502室。

我赶到案发现场时,楚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沈恕、二大队队长马经略等十几名刑警已经在那里了。我直觉地感到这是一起大案。

遇害者是一对年轻男女。均是被人用利器割断喉咙而死。最奇特的是两具死尸被刻意地摆成面对面拥抱的样子,而且四只手臂纠缠的很紧,加上死后尸僵,很难将两具尸体分开。尸体下面有大量暗红色血迹,已经干涸。

刑警队已经调查并确认过死者的身份。二人为夫妻关系,男的叫龚天生,29岁,省外贸公司业务员,女的叫王玲,26岁,师大附小语文老师。两人去年年底结婚,夫妻感情和睦。

在同事的协助下,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两人拥抱的手臂分开,尸身分离后平躺,四只手臂伸向天空,似乎要抓取什么,姿势非常诡异。

主办这起案件的沈恕身材适中,长相文气,却是松江省公安系统的明星刑警,具有与生俱来的深刻观察力和敏锐触角,屡次侦破大案奇案,在省内享有盛誉。

案发第二天,在市局刑警队召开了案情碰头会。

沈恕汇报前期调查结果并进行分析说:「死者夫妇居住的小区是老式居民住宅,没有保安看守,闲杂人可以随意出入。案发现场的门户未见到破损痕迹,凶手显然是敲开门后进入室内,虽然不能由此认定凶手与死者夫妇熟识,却至少可以肯定凶手不是流窜作案,而是事先经过预谋和精心准备。死者夫妇中,女方的社会关系非常单纯,在工作单位人际关系和谐,没有与人结仇或金钱来往。男方因常年出差在外,社会关系比较复杂,也多次出入风月场所,喜欢拈花惹草,侦破的重点应从男方入手。」

听取案情汇报的局长马占槽把目光投向我,示意我汇报尸体检验结果。

我在案发后已经连续工作十一个小时。这种双尸命案,是要报备省厅的刑事大案,市局很重视,我在前期工作告一段落之前不能休息。

我汇报尸检结果说:「尸体解剖结果显示,二人的致命伤均在喉咙处,伤口深约一寸,极薄,系被手术刀、刮胡刀片一类锋锐的利器一刀割断颈部主动脉,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在四十八小时之内。」

「两人系在临死前被逼迫或自愿采用拥抱姿势,四只手均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因地板、墙壁上都有喷溅血迹,可以认定室内为第一案发现场。现场未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但是两名死者的颈部伤口的深度和部位完全一致,可以肯定是一人作案。凶手作案心理素质极佳,行凶过程从容不迫,也熟悉警方的侦破手段。」

沈恕补充说:「室内的现金和珠宝首饰等均未遗失,可以排除图财害命的可能。此案最大的两个切入点是死者的伤痕和拥抱而死的姿势。这也是凶手有意留给警方的特征。凶手只有一人,却能连杀两人而未遭到任何反抗,一定是出手飞快,一刀致命,受害人来不及反应。这样使刀的高手,如果有前科,一定可以在公安系统的重点人口监控库里查到。如果没有,也可以缩小侦查范围,在几个相关的特种行业中查寻。」

「此外,两名受害人拥抱而死,也是本案的侦查重点。当然不排除凶手转移警方视线的可能,但最合理的推测是这里面一定有某种特定的寓意。」

沈恕说:「迄今为止,我尚未从记忆中搜索出类似的凶杀案件,让一男一女拥抱着死亡,也许是仇恨,也许是模仿作案,甚至也许是宗教仪式,无论怎样,这是一个入手点,只要找出其中的寓意,案情就会明朗许多。」

第二节 杀人实验

案发一星期后,确定的几个侦查方向均未获得进展。

龚天生在生前虽然多次出入风月场所,但均是逢场作戏,接触的都是风尘女子,没有投入感情在其中,找不出这些女子的杀人动机。而他作为省外贸公司的业务员,与客户做生意时多是公事公办,私人之间的金钱往来仅是场面应酬而已,没有大笔经济利益的冲突。

沈恕催促过我好几次,要我搜索枯肠地从记忆里和法医的数据库中查询一男一女相拥而死的案例。我几乎把近三十年发生在松江省的命案逐一过了筛子,找到了两起类似的。一是一九七九年,松江省向阳市有一对男女恋人在家中烧炭自杀,死时紧紧拥抱,几乎合二为一,事后法医要掰断男尸的手指才能把两具尸体分开。一是一九九四年,一对男女恋人落水溺亡,捞上来时,两人竟彼此拥抱着,唇吻相对,手臂纠缠,围观者大多落了泪。

沈恕很不满意,说:「这两起都是自杀或意外事件,而本案明显是凶杀,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关联。」

法医和刑警队本就是合作关系,我不归沈恕领导,对他的牢骚我当然不满意,就回敬他说:「我的工作是帮助你提供资料,寻找线索,至于有没有关联,那是案情分析的范畴,好像是你的工作。」

沈恕听出我语气不善,忙转换笑脸说:「我说话不讲究方式方法,被你挑礼了。谁不知道你们做法医的都是幕后英雄,辛苦全担,荣誉全让,哪个大案要案里,能少了你们的功劳。」

我见他有赔礼的意思,也不再逼他,说:「不用拣好听的说,在你沈支队面前,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国内其他省份的命案和国外近几十年的典型案例,我都用电脑过滤了一遍,没有找到可资借鉴的先例,模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沈恕说:「这起案件真是茫无头绪,凶手的做法分明不是恶作剧或者故意把水搅浑,而是给我们留下了某种暗示,我们偏又找不出他的意图。迄今为止,连作案凶器也不能确定。淑心,这件事还要你帮帮忙。」

我说:「作案凶器不是分析过了,是极薄又锋锐的利器。」

沈恕说:「在日常生活中,最常见又容易接触到的类似刀具我都带来了,想请你帮忙试一试,哪种刀口最接近受害人的伤口。」

我听懂了他的意图,吓了一跳,说:「你是不是在打仿真人体的主意?我告诉你,休想,这个仿真人体如果拿到市场上卖,比你都值钱。」

仿真人体是美国医疗界最新推向市场的科技产品,专供医学研究使用。其产品的大小、质量、密度、质感、光感和声导性能都与人体的参数一致,而且内脏、血管、毛发、指甲一应俱全,如果在暗室中,一定会把它当作真人。沈恕真是走投无路了,居然想拿仿真人体开刀,真让我气愤。

沈恕做出真挚的表情恳求说:「淑心姐,」——听听吧,他比我还大着两岁,居然腆起脸管我叫姐,男人啊,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淑心姐,我这个建议是马局特批的,他还保证,年底前如果经费充裕,再给法医实验室添两个仿真人体。」

我斩钉截铁地说:「别唬我,咱们局的经费从来就没宽裕过,买个墨盒都要局长办公室批准。」

沈恕气愤地说:「要说局长办公室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把钱太紧,我回头就向马局反映,明年预算一定要把法医实验室的开支列在第一位考虑。」

我被他逗笑了,说:「你得了吧,就你那芝麻绿豆的官,马局能听你的?」

话虽然这样说,沈恕的要求还是得满足,他轻易不来求我做事,现在看来是真没办法了。

沈恕见我的表情和话语有所松动,借杆就爬,把口袋里的刀具稀里哗啦地倒在桌子上,医生的手术刀、理发师的剃头刀、刮胡刀、裁纸刀,还有一把我不认识的冰凉精美的小刀。我疑惑地看看沈恕,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不会不认识吧?这不是女士们夏天刮腿毛的小刀吗?」

我哼了一声说:「没那么无聊,想不到沈支队的知识这么全面。」

沈恕干咳两下,没说话。

我把仿真人体推到沈恕面前,说:「动手吧,出手利索点,要是没把握,先拿自己做实验。」

沈恕用一只手抚摸着仿真人体的脖颈,仿佛在感受颈部动脉的脉动。文气的脸忽然变得肃穆,流露出阴森森的凶煞气来。我很少见到他这种表情,身上有点发冷。

沈恕的身手很好,擒拿、枪法、冷兵器,都是警队里头挑的人才。他的右手一件件拾起桌上的刀具,出手如飞,一刀刀向仿真人体的颈部挥去。看见他目露凶光又全身心投入地做着杀人实验,我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几秒钟时间,五把刀全部试过。沈恕依然神情严肃,手抚着五个极细极浅的刀口,默不作声。良久,他抬起眼睛看看我,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走近前,在沈恕的帮助下把仿真人体横置在桌面上,用放大镜仔细分析每一道刀口。这些刀口都是我的老朋友,看上去非常熟悉。端详几分钟后,我说:「刮胡刀的伤口最接近两个受害人颈部的伤痕。手术刀、剃刀、裁纸刀和你刮腿毛的刀都有柄,挥舞的时候力矩长,力度大,无论你怎样控制,刀口都比受害人的伤痕长而且深,刮胡刀形成的伤痕最浅,但是仍然较长,这是你挥舞手臂的结果。我知道你已经在努力控制,但是为了达到切割的力度,一定的力矩是必不可少的。我的结论是,凶手很可能是使用刮胡刀作案,但不能百分百肯定,除非他是比你的身手还要敏捷的高手,能够在极短的距离内发力。」

沈恕摇摇头说:「作案人会武功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不过谁又会在刮胡刀上下这种笨功夫呢?太不实用了。除非是盗行的人,但松江省的小偷们哪有这样大的本事,未免过于传奇了。」

正说着话,110调度室的电话打进沈恕的手机,城郊别墅又发生了双尸命案,局长要沈恕立刻赶往现场。我知道接下来就会打进我的电话,就和沈恕同车赶过去。

第三节 至死不离

时间:2007年8月15日下午6时。

地点:楚原市城南靓家别墅8号楼。

死者是楚原市知名的娱乐业富商何骏和他的情妇赵美琪。两人的死法几乎和上一起案件一模一样,颈部动脉被一刀割断,血液在短时间内流干,两具尸体面面相对,手足相缠。唯一的区别是两人都全身赤裸。何骏和赵美琪的脸上都有着惊惧的表情。这至少为案件提供了进一步的微小线索,凶手是不速之客,而不是熟人敲门入户后作案。

马占槽也到了现场。他作为统管全局的局长,普通刑事案件是不必出现场的,现在看来,他已经把这两起凶杀案当作全局的第一件大事。

马占槽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把沈恕和刑侦副局长富强叫到身边,压低声音说:「两起案子,四条人命,这在楚原市虽不是空前绝后,也是很罕见了,最要命的是这个何骏不仅是几家夜总会的老板,还是省工商联的副主席,省政协委员,那个赵美琪好像也有些知名度,是个选秀出来的歌手,上一件案子咱们悄悄压下来,没被媒体捅出去,这起案子恐怕怎么也压不下来。本市的媒体还好说,省里的媒体也可以融通,外省的就难摆平了,高官、富商、选秀歌手、桃色、命案,刺激眼球的东西都占全了,这要是报道出去,全国人民都会关注,破案的压力巨大,我们可是承诺过命案必破,这起案子要是破不了,对上对下都没法交代。」

富强苦着脸说:「这两起案子怪得离谱,刑警们已经拼命查了一个星期,没有半点眉目,公安也不是神仙,谁能保证命案必破?」

马占槽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我不听这些废话,最多一个月,案子破不了,我提前退休,你们也别想赖在台上。」

看到马占槽动了真怒,富强也不敢再辩解。走到一边点燃烟,深吸一口,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儿,就惦记着自己的官位。

本着对尸体的尊重,我以最快的速度检验过现场,记录下尸体的死亡特征,就让运尸工们把尸体抬上车,运回法医实验室等待解剖。

这两起案子毫无疑义可以并案侦查。作案的手段、尸体的死状完全一样,而上起案件并未公布于众,没有模仿作案的嫌疑,而且凶手的出手精准又冷血无情,绝不是可以模仿得来的。

马占槽在案情分析会上说:「这两起命案是时下全局工作的重中之重,由局长亲自指挥,刑侦局长富强和副支队长沈恕全权负责,一切工作都为命案让路,用人用钱用枪,不能有任何障碍。有谁因工作失误而延误了案件的侦破,有官职的一撸到底,没有官职的清除出警察队伍。」

富强吐出一个烟圈,带着一丝快意地观看马占槽的表演,心里说:真急了,人也真怪,越老越贪财,越老越把权,越老越好色。

沈恕踱进法医实验室时,我正在用酒精棉擦去两具尸体颈部的血迹,以便让伤口更清晰地凸显出来。我用尺子测量过伤口后,对沈恕说:「凶手的出手简直让人赞叹,四个人,四道伤口,长度的误差在3毫米之内。」

沈恕说:「了不起,这样的人才,如果做公安,也会是个优秀的刑警。」

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会有3毫米的误差吗?你看这里,」——我用镊子拨开何骏颈部的伤口,露出皮下的组织,说:「何骏的体型较胖,皮下脂肪厚,颈部动脉位置较深,入刀的距离要稍长一些才能达到这个深度。」

沈恕说:「如果不是已经排除凶手用手术刀作案的可能,我简直要怀疑凶手是医生,对人体结构了解得这样细致深入。」

我说:「仅靠怀疑是不能破案的,你没看到马局已经出离愤怒了,先想想办法保住你的乌纱帽吧。」

沈恕说:「我的乌纱帽是帽翅最粗最短的那种,丢了也不可惜。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已经行动起来了,应该会在短期内有收获。」

我说:「全城的警察行动起来干什么?」

沈恕说:「抓贼,全城的小偷大偷,尤其是登大轮割包的,一个不能放过。」沈恕说了句江湖黑话,登大轮的意思就是在火车上流窜作案的窃贼。

我说:「你怎么就认准凶手是盗行的人?」

沈恕说:「从他作案的手段分析,惯用刮胡刀的人一定是小偷出身,说不定还是个老贼,时下人心浮躁,包括小偷都不肯苦练技术了,都直接拎包,但是传统窃贼使用刮胡刀的为数不少,技术精湛的也能数得出来。而且这个凶手出入民宅如入无人之境,现场没留下一个脚印、一枚指纹,这都符合江湖大盗的特点。我有九成把握。还有一成就是直觉,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凶手虽然是高手,但是他没有刻意掩饰身份,也许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许是低估了警方的能力,也许是有意挑战警方,无论是什么原因,过于自信的结果,必然是作茧自缚。」

我说:「刑警队倾巢出动抓小偷,也是活该楚原市的小偷倒霉。」

一宿无眠。全市抓了一千一百零三名小偷。其中有许多是派出所掌握的名单,直接到家里传唤。所有小偷由基层派出所预审,过滤出资深的、惯用刮胡刀的、消息灵通包打听的,共三十五人,提溜到刑警队挨个过堂。

凌晨四时,二大队长马经略的电话打进来:「沈支队,审出一个大个的,火轮帮的大当家,专门登大轮,刮胡刀玩得很油。」

沈恕的神经兴奋起来:「送到我办公室来。」

这位火轮帮的大当家名叫张荃,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额头高,颧骨高,鼻子肥厚多肉,长相凶悍。张荃双手戴铐,进门后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满不在乎,说:「刑警队全城抓小偷,是不是不务正业啊,你们可都是纳税人花钱养的。」

沈恕日常打交道的都是悍匪、凶犯、杀人狂魔,怎么会把张荃这样色厉内荏的小偷放在心上,他笑笑说:「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刑警队,还敢这样说话,算你有胆色,不过刑警队找你,一定是因为你负案在身,就算你没有人命案,仅是组织盗窃团伙、偷盗数额巨大这两项罪名,判十年不冤吧?你说这种刑事案是不是刑警队的正业呢?」

沈恕的审讯经验丰富,最善攻心战,连吓带捧,几个回合就攻陷了对手的心理防线。张荃开始老老实实地交代。

沈恕说:「你用刮胡刀割包是跟谁学的?」

张荃答:「没跟谁学过,自己琢磨着就会了,这东西也不用学。」

沈恕问:「你怎么想到用刮胡刀杀人?」

张荃吓一跳,说:「沈支队,话不好乱说的,我可没有过人命案,再说,刮胡刀能杀人吗?软塌塌的,杵到人身上就折了。你说这话是抬举我了。」

沈恕笑笑说:「我知道你没有这本事,你认识的人里谁有这种功夫?」

张荃赌咒发誓地说:「一个也没有,这年头,谁还练这笨功夫?老一辈里,整个松江省,也许只有鹰王和老鬼庆可以做到。」

沈恕颇感兴趣地说:「鹰王和老鬼庆是什么人?」

张荃说:「跟你说了也没用,早都死了,鹰王在一九八四年被公安部反扒专家许建军逮住,当场咬破藏毒的假牙自杀。老鬼庆在一九八六年被黑白两道追得走投无路,游泳偷渡去香港,被巡逻海警打死在海里。当年他们两个在盗行可是大名鼎鼎,都喜欢玩刮胡刀,玩大活,八十年代初那会儿,低于两万的活儿他们都不出手。」

沈恕说:「鹰王和老鬼庆都是外号吧?他们真名叫什么?」

张荃说:「不知道他们真名,道上忌讳这个,没人敢问。鹰王的外号好像是说他眼睛毒,谁身上带着钱,带着多少,在什么地方,他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老鬼庆喜欢独来独往,让人捉摸不到行踪,像活鬼一样。」

沈恕说:「他们之后,还有谁是善于用刮胡刀的?」

张荃说:「没有了,不瞒你说,现在通松江省,也就几十个人还在用,说出来没什么光彩,人家都玩枪、玩电脑了,咱还用刀片呢,挣个辛苦钱呗。」

沈恕微笑说:「第一次听见你们这行人说赚的是辛苦钱,挺有喜感。」挥挥手,吩咐警员把张荃带出去,临时羁押。

与省厅和公安部的反扒专家联系过,证明张荃所说的鹰王和老鬼庆确有其人,而且张荃也没有夸张,他们两个算是松江省盗行的传奇人物。不过公安部反馈的信息表明,鹰王和老鬼庆的死亡传说并不可靠,当年在反扒专家许建军手中吞毒自杀的人,尸源并未确认,公安部门仅根据他的行为特征判断出可能是鹰王。而被香港海警击毙的老鬼庆,更是江湖传闻,当时香港尚属英国管辖,海警击毙偷渡客后,并不需向大陆方面申报。

二大队长马经略对沈恕的侦破能力一向十分佩服,这次却也表现出怀疑:「仅根据死者的刀伤就缩小侦查范围,万一有所偏差,岂不是贻误了战机?而且,这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均未遗失任何财物,没有迹象表明凶手有偷盗的意图。」

沈恕说——不知是想取信于马经略还是给自己打气——:「这两起案件除去作案手法完全一样外,两对受害人在生前几乎找不到任何交集,凶手貌似随机选取作案对象,这样的案件是最难侦破的。人海茫茫,我们根本就无从着手,如果不是凶手有意留下作案特征,这样的杀人案几乎就是死案。除去一条路跑到黑地追查作案手法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突破点。当然,两对死者拥抱死亡的姿势,一定是案件的关键所在,可惜迄今为止,古今中外的案例几乎已经排查一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凶手的寓意究竟何在呢?」

第四节 大海捞针

鹰王和老鬼庆的生死不明,但是至少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两人均在江湖中突然消失,两个通天大盗的传奇戛然而止,一定有某种特别原因。沈恕不肯放过这无边黑暗中若有若无的一丝光亮,下令刑警们仍以刮胡刀为重要线索,在民间访查所有曾在刮胡刀上练过功夫的人。

苦心人天不负,一个星期后,楚原市第四监狱的监狱长向刑警支队通报,一个绰号燕子李三的在押犯人李德明愿意向政府举报老鬼庆的情况,以争取减刑。据狱方介绍,李德明是一个独脚大盗,早年流窜于京津冀一带的列车上,盗窃巨额财物。一九九九年落网,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坐困愁城的沈恕获悉后,直觉地感到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精神为之一振,就带上马经略,径直赶到第四监狱,要求马上提审李德明。

李德明已经年近花甲,须发皆白,满脸愁苦,显然狱中的晚年生活无法安乐。李德明接过沈恕递过来的烟,贪婪地深吸一口,明亮的火光燃去了半截烟,良久,他吐出残存的丝丝烟雾,说:「沈支队,

我在狱里也听过你的名字,近两年的重刑犯,有三分之一是经你手送进来的,了不起啊。狱警们一向我打听老鬼庆和鹰王的名字,我就意识到外面一定发生了大案子,鹰王这个人我闻名没见过面,但是老鬼庆要是重出江湖,一定会闹出大动静来。」

沈恕不动声色,问:「老鬼庆没死?」

李德明又点燃一支烟,说:「道上都传说他在偷渡时被打死在海里,这都是没见过老鬼庆的人胡乱猜测。凭他的身手,要是偷渡香港,能被海警发现?真是笑话。我曾经和他较量过一次,输得心服口服。想当年在京津冀的火车上,我也是盗行的霸主,只要一在火车上露面,小容们都会乖乖收手。」

盗行又名容行,窃贼们不肯称自己小偷,就用小容代称。

李德明说:「只有老鬼庆,我非但压不住,根本就没有较量的机会。那是一九八三年,我在天津到北京的火车上盯住一个国家粮库的业务员,目测一下,他身上的现金至少有五万,用白布裹着,这条大鱼既然落在我眼里,那就准没跑。我得手后就蹭到车门边,准备在门头沟站下车,等列车员来开车门后,我就随着人群下了车,走出没两步,那列车员在背后招呼说,同志,你的东西掉了。我低头一看,那个白布包平坦坦地躺在地上。我的脑袋嗡一下,一看那厚度,钱就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拾起一看,五万变成了五百,那列车员向我挥挥手,说,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啊。」

李德明心有余悸地说:「那白布包上,一道齐展展的划痕,刚好一张十元钞票大小,我竟然连人家什么时候动的手都不知道。事后再一回想,真是见鬼了,那个和我年纪仿佛的列车员活脱脱就是江湖中传说的老鬼庆的模样。至于他为什么扮成列车员的样子,那车门钥匙是不是偷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样的高手要吃这条线,我就只有退让,这是道上的规矩。不过老鬼庆的行踪并不固定,在京津冀的火车上露过两次面后,又不知所终。」

沈恕说:「你又怎么知道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