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公务员,今年59岁了,马上就要退休,奋斗了一辈子,也就是去年做了副镇长。这辈子也就这样,大家别骂我胸无大志,到了这年龄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可前几天的上午十点左右,我正在三楼窗口抽烟,看到大门口进来一辆车,下来几个面色严肃的人。

作为副镇长,我很快就看到了其中的一个熟面孔,原来是纪委的人。心里还在嘀咕,难道我们这样的偏远地方也有人犯了纪律吗?

不到半个小时,书记就打电话让我去一下他办公室,其实去年下半年以来,领导们已经很少指派具体工作给我了,去书记办公室的机会也非常少,心里纳闷但也只能最快过去。

到了三楼的书记办公室,敲门进去就发现,刚才上来的三个纪委的人也坐在里面。

事情很简单,书记告诉我有人在纪委举报,说我前年负责分配异地搬迁扶贫房时存在不公行为。

群众有举报,纪委自然不敢懈怠,马上就来调查了,让我配合。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就有点大惊失色,但随即就镇定下来。

所谓“心中无凉病,大胆吃西瓜”,虽然当公务员的人最怕见的就是纪委,但我自问没有任何违纪行为,尤其是在说的那件事上,更是清清白白,很快就淡定下来配合调查了。

事实就是事实,最后的调查结果当天就出来了,我不但没有任何的暗箱操作,而且还做了大量的工作,纪委的人口头表扬了我几句,交代我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离开了。

几天后,我被几味谈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去纪委举报的人就是我小舅子阿金,他还在村里和别人说你被调查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原本对纪委谈话没有太大感觉的我,反而如遭雷击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有起身的想法。

妻子问我到底怎么了,接个电话就有这么大变化。不问我还好,妻子这一问,我不由得就大声喝了一句,都是你的好弟弟做的好事。

我们夫妻结婚几十年,我从来没有对妻子大声吼过,妻子也被我吓了一跳,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和妻子说了一遍,也为刚才的过分道了歉,夫妻之间嘛,妻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却禁不住骂起了自己的弟弟来。

说起来,小舅子这个做法,确实让我痛彻心扉,

我老家是本镇一个偏远山村,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因为父亲是我们村里几十年的支书,从小到大我也耳闻目染了很多处理乡亲们纠纷的过程。

我20岁那年就被村上选作了村长,后来,接我父亲任的老支书也去世了,村里竟然找不到一个接任的人,在村上老党员们的推举下,不是党员的我竟然暂代了支书。

镇上的领导看这个小伙子做事还不错,为人也正派,干脆就引导我入了党成了正式的支书,那年是1990年。

也是那一年,我和同村的妻子结婚了。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偏远农村,已经开始有了退化的气象。有点门路的人都外出打工,没有本事有人脉的,会去交通发达的村子做上门女婿

不到几年时间,我们的偏远村子就成了孤寡老人村,除了过年前后一个月时间外,村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

如果只是这么发展下去,再过几年,顶多也就是这个村子不复存在而已。

但人穷是非多,渐渐地,村里曾经的淳朴不再有了,人们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甚至动手,我这个支书兼村长的也就忙得不亦乐乎了。

幸好妻子非常支持我,老迈的父亲也还给我出谋划策,对那些问题不大却又层出不穷的乡里麻纱,我渐渐就有了一套处理经验,每次遇到那些问题,凭借自己一贯的威信,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问题。

后来,我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联络从村里到公路沿线的几个村子修路,好说歹说,不知道耽搁了多少个晚上才做通大家的工作。

因为我们村是整个山冲最里面的,外面的村子就让我们多出钱和劳力。

我的底线就是多出力没问题,只要能修好路,但多出钱肯定做不到,毕竟我们这里最穷,谈到钱就伤感情,这句话用在那时候的村上是一点也不违和的。

花了两年的农闲时间,一条三米来宽的砂石路就接通了公路,乡亲们去镇上也可以骑摩托,外面买的大件物品也能直接运回来。

虽然这两年我不知道耽搁多少时间,那时候的支书一年就是七八百块钱工资,我们村上那么穷,甚至连那些工资都不能按时拿到,妻子也开始有点怨言了。

时间来到96年,感谢上级领导对我们那一代村干部的照顾。那年有了一个政策,凡是有八年以上村一二把手工作经历。年龄又在40岁以下的人,可以参加考试,合格后就是正式的干部(那时候还不流行叫公务员)。

我和隔壁村的村长都参加了考试,那个村长实在没有什么文化知识,后来还是没有录取,而我则顺利通过考试,成了一名普通的国家干部。

虽然身份换了,但领导还是交给我一个任务,那就是在你没有找到“接班人”担任村支书前,你还得兼任。

这也就意味着,我虽然是干部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不但要完成政府职责内的工作任务,还要肩负起原本村上的大小事情。

那两年,真的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连妻子也怨声载道起来。

两年后,根本还是没有人愿意接任村支书,却迎来了小村合并,我们村顺利和整条山冲的三个村合在一起,我才算是从村支书的位置上正式退下来。

那时候的小舅子,其实也是一个头脑比较灵活的年轻人。早年就外出打工,因为父母都过世得早的缘故,我妻子和大姐两个人基本就负责起他的生活和成长,就连他结婚的彩礼和摆酒席的猪鸭鸡羊,都是从我们两家牵去的。

那时候的小舅子也是一个感恩的人,对我这个姐夫支书也是言听计从,在当时对我的工作有过很多帮助。

农村人做事嘛,最讲究有个带头的,小舅子基本就是执行我命令的第一人,从来没有什么怨言。

后来一些年后,小舅子的妻子因为癌症不幸去世,不到四十岁的他就成了单身汉,还要负担两个孩子,生活过得挺凄苦。

那时我已经在公路旁边建了一栋房子,虽然欠了点账,但一家人的生活也更方便了。

而小舅子则把两个孩子丢给了岳父,自己一个人去了广东打工,每年除了给孩子一点学费生活费之外,几年下来竟然没有什么存款。

时间来到2016年,又得感谢国家的政策,镇上决定把几个偏远村子的人全部搬迁出来,在公路旁边修建一个扶贫小区。

大家可能不是很熟悉这个操作,所谓的异地搬迁小区,并不是完全免费每户一套房子,而是有一定的门槛,家庭年收入少于多少之类,分到的人只需要很少的钱就能住进面积不等的套房里。

领导也知道我在我们村上的威信,便指派我负责整个项目。

修建小区倒不用操心,都是上级主办的项目,我顶多就是负责跑跑腿汇报一下进度。进展还很快,半年就全部能入住了。

分配的时候就很头疼了,这房子套数远比户数少,分给谁都说得过去,但分给谁都会出大乱子。

领导大手一挥,干脆又指派我继续处理这个麻烦。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只负责,把村里每家每户的当家人都叫到一起,大家一起评选谁家该有谁家不该有。

这个方法麻烦是麻烦点,但至少是全透明的,谁也无法事后说别人暗箱操作。

最后分配好了之后,小舅子阿金毫无疑问就被筛掉。大家一致公认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家的贫困是实在的,但却是自己懒和不争气造成的。

我当然不能违背民意,把结果汇报上去,村民们当年九月就搬家入住了。全村在家的男女老少都对我翘大拇指,说不愧是自己村里走出去的干部,这件事办得堂堂正正毫不含糊。

可在外地的小舅子却不满意了,中途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让我一定要给他操作一套房子。

当时就被我骂回去,说提议的过程中,我能保证你不会被“遗忘”,但能不能评选上,那就看你在大家的眼里的评价了。

小舅子没有分到房子,这两年回家过年也不再登我的门,就是来我家也是打听清楚,趁我不在家再来。还对我妻子说,姐夫太没人情味了。

我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也想着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等我无职一身轻的那天,再和他解释也来得及。

但或许是因为那次分搬迁房的事情办得漂亮吧,当了一辈子普通干部的我,去年还被提拔成了副镇长。

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个职位,说真的,要是早些年能上,肯定还有点干劲,如今还剩下不到一年时间,自己有几分本事一清二楚,还能干出点什么?

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不当这个副镇长还没事,一当上“官”,小舅子就把我给举报了,这才有前面这段纪委谈话的风波。

尽管小舅子的举报被识破,我也没有受到任何委屈,但就是想不明白,这么多年的郎舅亲情,要是我真的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小舅子也算是大义灭请,我没有半句怨言。

为什么还能空穴来风恶意诋毁自己的姐夫呢?难道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任何的亲情都是可以被葬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