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珠,女,军统特工,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山的机要秘书……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山找到了漂亮年轻的机要秘书刘玉珠,并把她安排在戴笠身边,照料戴笠的生活起居。”

这段“史料”被很多讲述军统故事的文章很尊敬地采信,还衍生出了很多颇为旖旎的桥段,但是我们看原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的回忆录,就会发现那里面刘玉珠的代词是“他”而不是“她”:“刘玉珠在临刑前大哭大叫,马还呵斥他,叫他不要在死以前还闹一场笑话。”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文字中只有“他”而没有“她”,将女性代称为“她”还曾引起过一番激烈争论,说将“人”替换为“女”是歧视,发明“她”字的刘半农为此还挨了很多年的骂。

读者诸君都学过英语,自然知道英文中的“他”和“她”也是有区别的,女性有专属代词,其实也是一种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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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可以是“他”,那么沈醉的回忆文章就不能证明他刘玉珠是男是女,但是我们通过马汉三妻子的回忆,却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刘玉珠是男的,而且是有老婆的,马汉三和刘玉珠被枪毙,也是另有原因。

马汉三的妻子叫华清,她曾写了一篇《军统大特务马汉三之死》,详细介绍了马汉三和刘玉珠被毛人凤逮捕、被老蒋下令枪毙的前因后果。

华清和马汉三是1941年8月认识的,当时华清从北平经绥西陕坝去兰州读书,马汉三也受戴笠指令,经陕坝去兰州就任第八战区调查室主任:“我和几个同学与他一路同行,我就是这时认识他的。后来马汉三托人向我父亲求亲,经我父亲同意,我和马汉三于第二年秋天结婚,当时我19岁。(本段及下文黑体字,除特别注明外,均出自华清回忆文章)

据华清回忆,1944年春,马汉三被戴笠调任军统局华北实验区区长,1945年日本投降后,戴笠又派马汉三往北平任军统北平办事处处长,并把北平的“劫收”大权交给了马汉三。

当年的“劫收”有多肥,曾在“巡查督导”中收受一栋洋楼、一辆德国小轿车、数十根金条的沈醉,回忆自己大发横财的时候还惊叹马汉三的大手笔:马汉三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口袋,往沈醉怀里一扔说,表示“这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沈醉一摸就知道口袋里那些圆圆的东西肯定是珍珠。当着廖华平(军统督查主任、财产清查委员会主任,沈为副主任)的面,沈醉不动声色,回到自己的卧室,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真是一百多颗上好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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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清眼里,马汉三是一个四面见光、八面玲珑的官场老油条,他敢收也舍得送:“1946年前后,我曾见汪时璟(大汉奸,曾任汪伪‘经济总署督办’、‘联银’总裁)的老婆给马送来貂皮大衣一件(后来马汉三送给沈醉夫人的大衣,可能就是这件),黄南鹏(曾任汪伪‘宪兵司令’)的老婆送来清宫郎世宁画的《百马图》画卷一轴……上好的古玩字画送给当时的权贵或自己收藏;其他一部分用自己的名片转送与其仕途有关的人;还有一部分送给他的下属。”

马汉三和刘玉珠之所以被杀,跟他们是不是汉奸、贪婪多少宝贝无关,当然他们也不曾密谋炸毁戴笠座机,这一点沈醉在回忆录中说得很清楚:马汉三就是站错了队,在军统(保密局)他追随郑介民而非毛人凤,在最高层,他帮着李德公挖老蒋的墙角。。

马汉三站错队这件事,沈醉和华清的回忆基本一致,沈醉只知道马汉三送给他一百颗珍珠,却不知道马汉三还让刘玉珠弄来二三百颗“东珠”送给了毛人凤。

看着刘玉珠弄来的“东珠”,毛人凤很不高兴:这所谓的“东珠”,实际就是小鬼子人工养殖的珍珠,磨碎了敷脸可以,做项链都不够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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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难怪毛人凤生气,马汉三只给了他仨瓜俩枣(华清称之为“表面逢迎”),给郑介民的却是金山银山(华清称之为“竭力逢迎”)。

戴笠死后,郑介民担任军统局局长,原本就跟毛人凤有过节(具体什么过节,华清没说)的马汉三在“三巨头之争”中选择了郑介民做靠山——郑当时还是“国防部”二厅厅长(后升任次长),马汉三此举,也有“转行”之意。

作为老牌特务,马汉三当然知道有舍才能有得,尤其是面对郑介民这样的的大贪,他必须下猛料,而且必须做得周到而不留痕迹,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走“太太路线”。。

郑介民的老婆柯淑芳有多贪,沈醉在回忆录中有详细披露,马汉三妻子华清也知之甚详:“郑介民的老婆柯淑芳经常带着几个女人来北平游逛,柯每次来平,马汉三必然要秘书刘玉珠陪同她到前门外廊房头条、二条的珠宝市选购大量古玩、珠宝翠钻,货款当然由马汉三支付。除此之外,马汉三还替郑介民修建了在南京莫干山路的住房。”

沈醉和毛人凤联手忽悠柯淑芳给郑介民大办五十寿宴并拍照报告老蒋,那套房子就是马汉三送给郑介民的,柯淑芳那个大嘴巴还逢人便夸:“怎么样,这房子修得好吧?没有汉三,我怎么修得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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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跟毛人凤不对付,马汉三和郑介民越走越近,却跟老蒋越走越远,这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1948年春,李德邻与孙科竞选老蒋的副手,蒋中意孙而不想让桂系的李染指第二把交椅,因此曾指令各地军统全力为孙科助选,马作为军统华北区的负责人却捧李踩孙。

由于马汉三的活动,华北区的票大部分落入李手,蒋大为震怒,毛人凤也气得发疯,马上派保密局军法处长李希晨(沈醉回忆录中为李希成,估计是华清只听其名写了近音字)到北平调查马汉三投敌和贪墨罪行。

当年的军统(保密局)已经无人不贪,抗战期间跟汪伪眉来眼去的也不少,马汉三跟川岛芳子关系密切,可杀之罪当然是一抓一大把。

1948年6月30日,华清跟着丈夫马汉三去看望一个亲戚,回来路过灯市口时,马汉三说毛人凤找他去开会,就让汽车在路北的一个不大的门口停下——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过家。

一夜之间马汉三嫡系全部被抓,马汉三的家也“热闹”起来,华清回忆:“当晚和马汉三同时被捕的还有乔家才、刘玉珠,乔家才、刘玉珠的妻子先后来电话询问乔、刘的去处。我正狐疑不定,准备叫人分头各处查找,突然一伙人闯进门来,他们翻箱倒柜,楼上楼下翻腾半天,把箱柜都贴了封条,乔、刘两家当夜也被查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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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汉三的妻子华清、刘玉珠的老婆东奔西走,她们三次去毛人凤住处送礼都吃了闭门羹,7月6日上午,马汉三、乔家才、刘玉珠三人被秘密用飞机押解南京,北平的大特务们才松了一口气。

李和郑通过手下暗中给华清出主意:马汉三的罪名,有些是莫须有的,应准备证据去南京要求公审,例如查抄敌伪人员的部分财物早有清册送呈过戴和蒋,有些财物已由军统解送南京;马汉三与刘玉珠开办信托公司搞投机生意,也是军统默许的,刘玉珠还曾送给毛人凤和郑介民一些股份。

华清还通过秘密渠道,拿到了有关的证据照片,结果送上去后泥牛入海,连郑介民也表示反对公审:“马汉三的事搞到了他的头上,他无法说话。他不同意以家属的名义要求公审,称‘保密局从来没有公审一说’。”

华清面见郑介民的第三天,也就是9月27日的夜里,马汉三、刘玉珠被秘密处死,只留下一张草纸写的“遗书”:“以我之为人,想不到竟落得个如此结局,孩子太小,如能活下去,万勿从事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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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汉三死了,死有余辜。但是马汉三为什么会被枪决,以及刘玉珠到底是男是女,却留下了一些谜团和笑话,最大的笑话,当然是刘玉珠这个四十多岁、家有妻室的中年男子,居然被很多“历史书籍”写成了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的女特务,估计刘玉珠要是能从地底爬出来,肯定会去找那些“作家”讨个说法的。

刘玉珠是男不是女,这一点毋庸置疑,更有意思的,是《潜伏》中的“玉座金佛”居然也有出处,沈醉亲眼见过马汉三的“藏品”:“马汉三和刘玉珠贪污的财物确实多得惊人,除几个重达几十斤的金佛外,珠宝及其他贵重物品不计其数。”

跟北平的马汉三相比,天津的吴敬中只是一头小老虎,所以吴敬中临阵脱逃出天津,毛人凤只把他关了几天就放了出去。

吴敬中被释放,是因为老吴不但跟郑介民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是同学,还跟太子小蒋是同班,郑介民保不住老吴,小蒋却一定能。马汉三则是站错了队,郑介民保不住、也不敢保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