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爹爹进宫面圣的那日，偶遇了一个人。
转眼的第二天，婚书便到了我家。
他许诺我们的成婚只是一场交易，五年里，他从未动有半点逾矩。
可突然的某一天，他开始变了。
是夜，他翻身上了我的床榻：
“你愿同本王生个小世子吗？”
我笑了，冷冷扔下一句话，“世子爷，请自重。”
……
1
许巍进宫请旨的那天，动静闹得很大。
据说苏家拒绝了他的求亲，还给他吃了一通闭门羹。
许巍是个倔强的，在心上人那吃了瘪，转身便娶了我。
大婚当日，钟鼓足足敲了三个时辰。
我被迫穿上婚服，嫁给一个压根就不爱我的男人。
城中人人都在骂我不要脸，以为是我上赶着贴上许家。
可成婚后的第五年，他好像开始爱我了。
红纱罗帐，他剪掉烛火将我抵在床榻：“你愿同本王生个小世子吗？”
我笑着点头。
翻云覆雨的第二日，城中处处都在传言，消失已久的苏家庶女又回来了。
苏嘉落水的那日，是在许老夫人的七十大寿上。
年过古稀的老人家坐在高堂之上，我正捏着蛐蛐躲在柱子后头，准备给她来个突然袭击，
不多时，台下响起了一阵惊呼。
“来人啊！苏姑娘落水了！”
池塘中，苏嘉一身碧色衣裙扑腾在水里，忽上忽下的。
直到看见许巍出现，她脚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就连水花都多蹦了好几丈高。
主人公出现后，看客们开始起哄：
“哟！世子爷来了！”
“心上人重逢，这不得抱入洞房！哈哈哈！”
发言的是朝中的十四王爷，城中无人不晓的纨绔子弟，见了谁都忍不住调侃两句。
许巍二话没说跳进湖中，一把将人捞起。
他们二人的佳话，早在五年前便传遍了京城，苏家庶女坠马遇见玩世不恭的世子爷，两人情投意合，一恋便是五年。
“嘉嘉，醒醒。”
“我刚才好怕，怕世子爷不要我了……”
苏嘉睁了眼，醒来后抱着许巍一直哭。
许巍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抗拒。
于是在一众人的注视中，与我成婚三年的夫君当众抱着他曾经的心上人转身离去。
他带走了苏嘉，丢下了我。
老夫人七十大寿的那天，许巍彻夜未归。
许家夜宴上，老夫人难得的没有发言埋汰我。
“男人嘛，也该往外放一放，小巍年纪尚轻，多纳几房也是好事，也好早日为许家开枝散叶。”
“真的吗？既然如此，老夫人您这把岁数了，是否也该多养个几房，也算咱们表个孝心。”
我放下筷子，轻飘飘一句，将她老人家气的不轻。
“混账！你！”
饭桌上，一众人都不吭气，老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笑话，看我被人抛弃，想见我在这城中颜面扫地。
说来我和许巍的相识也不过一场闹剧，他进宫请旨那日恰逢我随爹爹面圣归家，路上偶然的相遇。
只此一眼，婚书次日便到了我家。
成婚的这些年数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的次数少得可怜，唯一拎得出的回忆，便是他坐在烛光下翻阅兵书，叫我进去磨墨。
我自小在我爹的书房待惯了，磨得一手好墨。
看着他无比专心的侧脸，像极了那个时常出现在我梦中，令我朝思暮想的人。
我扔了筷子回屋，盖上被子。
第二日，我是被吵醒的。
许巍带着苏嘉回了府，向众人无形中地宣布他再次抛下我的事实。
“姐姐，世子爷让臣女来府上小住……说是为了方便照顾臣女的身孕，若是姐姐不愿，我这就走。”
“住吧。”
谁说我不不愿意了？
早在她回到京城之前，我便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
苏嘉瞪大了一张眼睛，显然是不信。
直到我扔出那一句——
“许巍，我们和离。”
“夫人，别冲动，你已经……”
丫鬟秋香拉着我的衣袖，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藏住眼底的失望，理了理发髻，打算从院中回到房里补个觉。
许巍却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他神情隐忍，似乎带着些隐约的怒气。
“宋轻语！你什么意思！”
“还需要再说一遍吗？世子爷既有新欢，我也不便叨扰了，毕竟我嫁与你的这五年里，世子府的目的，也已然达到了。”
我负气的转身，扔下他留在原地唱着独角戏。
彼时，我也有了身孕。
2
许家其实不如我家。
我爹是当朝一品丞相，姐姐在宫为妃，论政绩、论话语权，怎么也比一个受尽冷落的世子要强。
且当今圣上多疑，坚决不以亲族为先，也因此激起了诸多王爷的不满。
许巍向我求亲本是赌气，彼时苏家不愿同他这没落的世子爷沾上关系，于是他吃了一通闭门羹。
后来，世子府上一众人得知他即将娶我的消息后，都在夸他懂事聪明，与我宋家联姻无异于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唯一不同意的，是老夫人。
她总觉得女方家太过强势了不好，会欺负她的小巍。
可事实却是，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许巍是个十分多疑的人。
秋香的暗示他未必看不出来，也许他早已隐约知道了几分真相。
成婚五年以来，我一直在喝避子汤药。
是药三分毒，我不听话的喝了四年之久，身体早已成了半个药罐子。
这次有孕，原本是我没想到的。我不想和许家继续纠缠，于是打算拿掉这个孩子。
搬出许家后，我找了一处客栈暂时住着，避免某天许巍醒神了，来找我的麻烦。
也有另一种可能，许巍压根就不在乎这个孩子。
“夫人，外头好像是世子府的车马。”
秋香推开窗，长街上乌央乌央地站满了人，轿辇上，许巍牵着苏嘉的手，二人郎才女貌，仿若天生一对。
对啊，我想起来了。
今日本该是许家上祠堂为老夫人贺寿祈福的日子。
成婚那日，许巍说过的，只要苏嘉回来，我们的婚约便做不得数。
我履约了。
叫来大夫的那一日，我下意识地回避起来。
拿掉孩子毕竟是件大事，我娘在世的时候说过，若是遇上犹豫不决的事，可以拿着她特地从庙里求来的玉坠。
“秋香，你有见到我的玉坠子吗？”
“坏了！夫人，奴婢将那物落在梳妆台上了！”
秋香一拍脑门，旋即慌了神。
我安抚了她两句，迈着步子回了趟世子府。
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到了许府门口才发现，那原本清冷的木桩子上，不知何时竟被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像是有喜事一般。
“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哦，世子爷即将纳房了，苏家的二小姐马上……马上就要成为侧妃娘娘了……”
扫地小厮见了我，一脸慌张。
好似许巍纳妾，于我而言会是一件伤心的事。
可惜，他们想错了。
我回府不过是为了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苏嘉的婢女春霖，抱着一个木箱从里头走了出来，她见到我，佯装惊讶道：
“哎呀，原来是宋小姐大驾，失礼失礼，您从府上离开后，世子爷吩咐奴婢将您的东西全都一一清理了。”
“我们小姐还为您求情呢，说好歹夫妻一场，可世子爷偏就是不听……”
我轻笑，迈着步子走到她跟前，打开木箱，玉坠子赫然就躺在里面。
若非我回来得及时，也许下一刻便会被人拿去扔了。
“这个我拿走，余下的你们随意处置就好。”
“啪”的一声，我合上箱子，拿着玉坠，转身便要走。
“诶！等等，这可是世子府的东西，可不能让外人随意拿走，这奴婢可没法交差的！”
“可笑。”
和离后再到世子府，讽刺的是，我竟然连门都进不去了。
从前同许巍生活的点滴仿若泡影，只要苏嘉一出现，我的存在瞬间归零。
我当着小厮的面，给了春霖一巴掌。
“你主子没教过你尊卑有序，我来替她上一课。我便是走了，也是宋家嫡出的小姐，你一个丫鬟，凭什么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你！”
春霖侧头，捂着脸，“不过一个弃妇罢了。”
3
我笑了，但还是转身回了客栈。
苏嘉一直讨厌我，我是知道的。
苏家在朝堂上处处矮了宋家一头，名动京城的二小姐偏又是个庶出的女儿，她弹得一手好筝，却比不得我，在这城中，只能排上第二。
许巍他爹还在的时候，我尚且年幼。
在一场宴会上，他爹抱起我问想不想住进世子府的花园里，那里有好多好多小鱼。
我扭头，“不要，我爹爹说，宋家也可为我造一个。”
在场的人纷纷哄堂大笑，但我爹宠我，却是真的。
自那日以后，原本没有水景的宋府，后院中立刻开始落地施工。
短短一天的功夫，宋府的后院也有了好多小鱼。
苏嘉穿着小小的粉色衣衫，上前来拉着我的手，神情真挚地说：
“姐姐，我真羡慕你。”
可一旦离开人群，她便会换上另一副嘴脸。
“嫡出的又怎样？不也是个二小姐，比我年长一岁就能勾引人，算什么本事！迟早会遭天谴的！”
“许伯伯也讨厌！为何偏偏盯着她，都不看我！明明我才是做他儿媳的最佳人选！”
许巍他爹上了我家的门，下帖子说和我投缘，想认个干女儿。
彼时苏嘉正在宋府的学堂上课。
贪玩跑出，瞥见这一幕后，下学时她故意约了我出府，实则悄悄叫上了好大一群人。
她们将我堵到巷子中，眼神中皆是不满。
“你真该死！太出风头了！”
“你不过是有宋家给你撑腰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群不过七岁的小姐姑娘，将幼年时的我堵在角落，用头上的簪子不住地往我身上戳。
完整地衣衫下，有被戳出血的窟窿。
回府后，我娘抱着我哭。
她问我缘由，我却说不出口。
的确，我确实一直活在宋家的保护伞下。
那一年，许久未曾出过远门的我娘，罕见的上了山，去了城中最灵最难求的观音寺，为我寻来了这枚玉坠。
也就是那一年，她归家之后，没过半月便病倒了。
苏嘉知道后，同那群小姐姑娘们一同笑话我：“看吧，我就说是她克死了宋夫人！她娘估计活不长咯！”
后来我也是听人说了才知道，我娘上山那年，拜见佛祖时求的愿，竟是用自己的寿命换我平安康健。
离开世子府后，我回了客栈。
转身的瞬间，我见到许巍的轿辇已然到了这边。
他们为老夫人祈福结束，此刻也该回府了。
我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旁，冷眼看着二人你侬我侬地走下马车。
“世子爷，臣女有个小小请求，不知世子爷今夜是否会来房中？臣女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这么着急？”
许巍低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肆无忌惮地开始调情。
还没走两步，许巍的脚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苏嘉也侧头看向了我，她的眼底带着一丝得意。
“姐姐？”
“是妹妹疏忽了，不知姐姐今日会来，不如一同去府上喝杯热茶？顺便妹妹也好请教一下，如何服侍世子爷。”
“姐姐千万别生气，妹妹也是无奈之举，世子爷去到妹妹家中，非逼得爹爹无奈应了婚事……”
我捏了捏手中的玉坠，上前扯起她的胳膊：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苏家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宋轻语！住手！”
许巍上前来拉我，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如今我们二人已和离，男女授受不亲，若和离书您已签完字，烦请移交一份给我做个凭据。”
“你们如何郎情妾意都和我没关系，从今以后，我宋轻语，和许巍，也彻底两清了！”
他站在原地一脸伤心的看着我，“轻语，你别这样。”
“和离书……我还没签，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许巍低头，一番话惹得苏嘉瞪大了眼。
显然，她并不知情。
“不必了，我有我的去处，世子爷若是今日得空，便今日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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