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很冤枉，是被别人下套设计了！”陕西省安康市宁陕县居民董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替厂家销售农机，到头却被厂家以“拖欠货款”为由告上法庭。在整理证据资料应诉的过程中，他发现，跟他合作的几个公司涉嫌套取国家农机补贴款。
2023年8月14日，在宁陕县城，记者见到了取保候审中的董刚，听他讲述了自己代销农机具的整个过程。
董刚告诉记者，2012年，时任宁陕县农业机械推广与管理中心站（以下称：农机站）站长付文全来到他家开的优明汽车综合修理部，告诉他，因为从2013年开始要取消主管部门自主销售补贴农机具，变为市场化模式，由农户全额购机申请办理补贴，补贴款直接拨付给购机者。县上准备开设一个农机销售和售后服务的供货站，询问董刚是否有意向参与。
“我家当时刚修了房子没有资金，也不懂相关业务，就提出了一些疑问。”董刚说，当时付文全表示不需要垫付货款，对方把货送来你们双方签字确认，货卖出去后收回货款打到对方指定账户，只需要有存放货物的地方就行，按照销售产品补贴金额的3%作为劳务费。
董刚考虑后答应了在自家汽车维修部开办“代销点”的事情，并由付文全帮忙办理了相关手续。后来在付文全的牵头下，董刚分别与安康农旺农机有限公司（下称安康农旺）、汉中东方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下称汉中东方）、平利电机制造有限公司（下称平利电机）和西安中天农机有限公司（下称西安中天）签订了《委托书》和《农机销售代理合同》。
2013年，董刚开始在自己家的维修部干起了代理销售农机具的事情。日常销售过程中，上述四家公司按照销售代理合同约定，将标注销售价格的水泵、微耕机、杀虫灯、烘干机、锅炉等农机购置补贴产品发到他的“代销点”，“农机站接到付站长的电话或者合作社负责人拿来的付站长的‘批条’，按照相关货品数量发货给合作社，等补贴款下来划拨到购买农机的合作社，付站长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相关合作社收货款，然后将收到的货款全额打到供货公司指定的账户。”董刚介绍了2013年自己代理销售上述四家公司的农机补贴产品的大致流程。
到了2013年底，上述四家公司按照约定根据销售量给董刚支付了相关劳务费。因为合作比较顺利，以至于第二年在没有续签销售代理合同的情况下，董刚依然照往常模式代理销售相关产品。只是安康农旺改变了合作方式：在产品销售价格不变的情况下，安康农旺要求董刚在收到产品时，要以低于销售价格的“进货价”支付货款，不再接受以前的销售流程。因为第一年合作挣了点钱，董刚也有资本垫资，便接受了安康农旺的要求，自己垫资支付货款赚取差价。
因为文化程度不高，也不懂相关规定，董刚并不理解安康农旺为什么要改变合作方式，“付文全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接下来几年，董刚和上述几家公司的合作便依照这样的原则。
上述另外三家公司中，平利电机因为主要产品为烘干机等大件，占地方，“代销点”放不下，接到付文全的电话或者收到批条后，董刚会将相关材料发给平利电机由该公司直接将货发给购买者，购买者支付货款给公司，绕开了董刚；汉中东方基本保持2013年的销售流程；西安中天非常活跃，“时不时就会送一车货过来，我都不清楚这些产品是哪个合作社要购买的，时间一长，西安中天的产品堆满了房间。”在这个销售过程中，董刚会接到付文全很多“给某某某合作社发多少货，货款随后结算”内容的电话，他都会遵照办理。
2021年6月，董刚接到法院传票，得知西安中天法人代表孟某某因他拖欠货款将他起诉。接到传票的那一刻，董刚一下子蒙了。2016年4月5日后西安中天再没有给自己供过货，2019年6月4日西安中天还把积压在自己家维修部的货全部拉走，这期间自己每收到一笔货款就及时打到西安中天公司的账上，连自己汽车维修部赚的钱也贴了进去，为什么还会被告？
接下来为了应诉，董刚和原委托诉讼代理人四处奔走查找资料证据，才发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销售合同纠纷案，在自己和上述四家公司合作期间，涉嫌套取巨额农机补贴款，自己不知不觉身陷犯罪的旋涡。
陕西省农业机械管理局制定的全省农机购置补贴办理流程大致是，首先购买者要自主购机，有真实交易过程，产销企业为其出具全额税务通用机打发票等，然后购买者申请补贴，街镇（社区）部门及时组织核实公示，其中已办理牌证及县级农机部门已核实的机具街镇（社区）不再核实，核实完后汇总公示，公示无异议生成补贴明细表，由街镇农机部门报县级农机部门，最后，县级农机部门对补贴明细表抽查核实，确认无误向县级财政部门申请结算，县级财政部门确认无误后通过惠农补贴“一卡通”兑付资金。
学习相关知识后，董刚猛然醒悟：原来这几年自己的“代销点”一直没有按照相关流程销售农机补贴产品，甚至存在相关企业和农机站联合绕过他虚开发票以次充好的事情。
董刚告诉记者，在调查取证过程中发现农机站站长付文全多次先给各村镇的专业合作社办理《陕西省农业机械购置补贴指标确认告知书》，又与供货企业联合先开出办理农机补贴专用的购机发票后，再供货或者少供货甚至不供货的方式套取农机补贴款。
“因为这种违规操作，在2014年-2015年期间付文全伙同企业虚开发票办理了农机补贴，城关镇验货员验收时发现发票上标注的合作社并没有实际购买机器，便给县财政局发去了‘未供货不予补贴’的函，得知消息后付文全急忙联系销售企业补齐了货物，到货后发了复验函，这批补贴款才顺利拨付。”董刚给记者看了一份西安中天与其父亲所谓的清算单，“清算单上合鑫玉米脱粒机是以1579台计算的，我们去财政局查阅的相关农机补贴发票合计数字是1676台，根据查询供货记录西安中天只供货了1452台，其中只有180台是包含电机能正常使用的玉米脱粒机，剩余的1272台就没有电机，只是一个空壳子不能正常使用。”
董刚认为，正是这样的违规造成虚开发票以次充好等行为，导致货款无法如实核对并难以收回。
2021年11月26日，董刚来到宁陕县公安局报警，反映西安中天公司孟某某通过虚开发票套取政府补贴资金，该局受理案件，同年12月24日，宁陕县公安局决定对孟某某以诈骗案立案侦查，2022年7月28日，董刚被宁陕县公安局以涉嫌诈骗罪刑事拘留。
取保候审后，董刚继续收集证据，积极应诉。
2023年8月14日，记者来到宁陕县农业农村和水利局，了解农机站原站长付文全涉嫌套取农机补贴的事情，希望同付文全核实相关问题。该局办公室杨主任联系局领导后告诉记者，局分管领导去鄠邑区参加培训，付文全因身体手术原因前往西安，因为县纪委已经介入此事，根据组织原则在相关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前，局里不便发表意见。
据了解，因公职人员涉嫌相关案件，2023年6月4日，宁陕县纪委监委立案调查付文全一案。8月15日，该县纪委工作人员说：“案件纪委正在调查中，一般调查周期为3-6个月，估计下个月就会有初步结果。”
“在中央拨款的范围内我们只负责相关补贴款的拨付，具体的审核由相关局一级单位完成的，按照其汇总的具体款项，财政局直接拨付到相关人的‘一卡通’上。”宁陕县财政局工作人员表示，补贴款的审核由相关局级单位完成，具体到农机补贴款，是由县农机站完成的。
对于董刚和西安中天及宁陕县公职人员涉嫌参与套取农机补贴款一事，本报将继续跟踪报道。
来源：文化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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