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回来吧,你娘快咽气了,腿还在滴血!”

36岁的刘芳刚给儿子洗完澡,桌角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刘芳擦了下手摁了接通键,却听到老家母亲临终的消息。

那一刻,整个身子的血往脑袋里冒,全身眩晕,刘芳没扶稳直接瘫坐到地上,结巴质问,“俺娘,俺娘咋了?”

今年5月份,68岁的范翠英不小心摔断了腿,托人带她到村诊所做了简单包扎。可一周过去,流血的伤口非但没愈合,还成片流脓感染,散发呕人的异味儿。

还没当回事,范翠英扯了些白布条,紧紧勒住溃烂的大腿两侧。范翠英又躺了个把月,谁知烂疮还在成片扩大。

直到8月底,二妹范翠萍来借铁锨,才发现双眼紧闭的范秀英,一摸,身体几乎凉透了!

范翠英明明有女儿,为何还会孤独死在老屋中?仅仅是摔折了腿,伤口为何越烂越大,甚至咽气前还在滴血?

意外摔断腿,流脓感染

6年前,刘芳带着母亲和为数不多的亲戚,从河北老家坐火车赶到福建莆田,跟心上人何志明办了场潦草的婚礼。

当时刘芳已经怀孕4个月,婆家人仗着有了她家孙儿,硬是把彩礼压到一万六,就连摆酒席婚庆都找了当地最便宜的。

给双方父母敬完茶,刘芳捂着肚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婚礼结束把亲人送到火车站时,二姨忍不住念叨,“咋真狠心嫁这么远,你爹走得早,就剩你娘一个,以后可咋过嘞?”

这句话戳到了刘芳痛处,作为独生女的她,又何尝不发愁母亲以后如何养老?可她远到福建打工,不小心怀了孕,又舍不得打掉孩子,只得赶紧结婚,免得遭人冷眼说不检点。

临上火车,范翠英又从蓝色布兜里掏出一沓褶皱的钞票,面额大小不一,不顾刘芳推脱硬是塞进了她兜里。火车慢慢启动,那时刘芳还不知自己半只脚已经跌进了泥坑。

回到老家后,范翠英守着自家三分地不停锄草撒种,每攒下百十块钱,都会跑到信用社给女儿汇过去一大半。刘芳给她买的手机摔坏了,舍不得买新的,范翠英跟人联系,就全靠两条腿来回跑。

而远嫁到福建的刘芳,由于未婚先孕还是受到了婆家长辈的冷眼嘲讽。就连何志明也嫌她从农村来的。刘芳刚出月子,就得做一大家人的饭菜,常常等她忙完坐下,桌上早已吃得一片狼藉。

儿子一天天长大,也学着爸爸和奶奶,小手指着刘芳张嘴就骂难听的话。扛着满肚子的委屈,刘芳总是到晚饭后,独自出门给母亲打电话时,才能短暂诉诉苦。

可自从范翠英手机摔坏后,刘芳的电话就再没打通,她又托二姨给母亲买了新手机,可母亲还是时常接不到电话。婚后每逢过年,刘芳提议想回娘家看看,都会被婆婆斥责一顿。性子软的刘芳只得自我安慰,等明年再回去看,于是又熬过了好几个“明年”。

直到今年8月份,刘芳突然接到二姨电话,说母亲突然不行了,全身大片烂疮,都咽气了大腿还在滴血……

那一刻,刘芳再忍不住,疯了似的拔腿就往火车站跑,买了最近一班火车赶回了农村老家。一路上她不停哭,不敢去想母亲临终前遭了啥罪。

多处溃烂,成片烂疮

哪怕二姨已经联系好了灵棚和冰棺,也不敢贸然跑到亲戚家报丧,毕竟刘芳千交代要赶回来尽孝,再看母亲最后一眼。

等到第二天早上,刘芳坐了十几个小时车,终于赶到老家门口。只看见二姨和几个本家亲戚已经守在老屋前,防止遗体高温下腐烂,母亲范翠英已经被挪进冰棺,用透明玻璃罩子盖着。

情绪激动的刘芳扑通一声跪倒在冰棺前,不停磕头撕心裂肺嚎啕痛哭着。本想责怪刘芳的二姨,也忍不住心疼,把她拉了起来,这才道出了范翠英惨死的可能缘由,

“你娘一直有糖尿病,一有伤口就很难长好。前几个月她摔断腿,去诊所包扎了下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从那之后,烂掉的肉就没愈合上,腿上成片地烂,可怜哟!”

说着,范翠萍打开破旧的冰箱,重重叹了口气,大夫开的胰岛素原封不动塞在最底一层。嫌费事从来没打过胰岛素针的范翠英,怕是血液里血糖含量过高,摔断腿时伤口处就滋生了不少细菌。

就算当时医生包扎了一圈,可范翠英体内代谢功能紊乱,胶原蛋白和细胞因子合成困难,皮肤自愈能力越来越差,也会造成破溃的伤口处反复感染流脓,加上舍不得花钱换药,伤口逐渐恶化成重度感染,最终竟把命搭了进去!

刘芳不敢相信这一切,执意要打开冰棺,去摸母亲冰凉的遗体。这在当地农村可是大忌,而亲戚看刘芳蓬头垢面、双眼通红,也不敢轻易上前阻止。任由她掀开冰棺,掀开母亲褶皱的裤脚,干瘪大腿间好几处溃烂伤口里,发黑的肉芽和血肉暴露在眼前。

由于范翠英走得突然,根本没人提前准备寿衣,而过了人刚咽气的短暂节点后,再想换上寿衣就难上加难!

咽气时,还在滴血

震惊中一点点接受母亲离去的刘芳,这才系上孝布,一一赶到亲戚长辈家门口跪下报丧。几乎5、6年没见,好些亲戚打开门时面面相觑,差点没认出刘芳。

得知范翠英走了,亲戚们这才恍然,是有好阵子没见到她人了。

二姨陪着刘芳去置办葬礼物件时,又忍不住念叨,“真是可怜哟,都咽气了大腿还在滴血,最后怕是活活疼死的。”

本来就内疚懊悔的刘芳,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结婚后,二姨在火车站时就曾说过对母亲的担忧,可那时她一门心思只顾着赶紧结婚,怕落得未婚先孕的笑话。

“实际上,是我的自私,害死了我妈。”

刘芳小声说着,声音低到几乎没人听见。打印好母亲的黑白遗照,刘芳难受得不敢正眼看,她总觉得那直瞪瞪的眼神里,藏着某种不甘和失望的责怪。

而老公何志明打来的电话,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在他们家,农村来的刘芳早就成了全家人的廉价劳动力,而一个“免费保姆”突然跑回来了娘家,丢下儿子不管,饭也不做,直接惹恼了全家人。

这边张罗的丧事,让刘芳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窝囊憋屈了这些年,刘芳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离婚!”

她已经打算掏出几万积蓄,厚葬母亲,再回去打离婚官司,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去过属于自己直起腰杆的人生。悲哀的是这样的醒悟,却是母亲孤独痛苦的惨死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