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2016年7月5日,贵州台江县看守所的一位民警,正在录入凯里市城管局局长黄德坤的指纹,他面前的电脑突然持续发出了警示。

听见声音,民警立即查看起了电脑显示屏上的信息。这一看,他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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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因违纪而正在接受调查的正科级干部,他的指纹,居然跟18年前,“凯里两案”凶手的指纹高度重合。

这是怎么回事,他会是那两起案件的凶手吗?

为了抢钱,盯上儿时朋友

1996年,因名下的歌舞厅起火,黄德坤经营已久的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屁股债。

天天被债主追着要钱的他,那时已经年近30了,即使想要从头再来,也几乎没有了机会。求爷爷告奶奶,他才勉强得到了一份乡下农用车司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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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2年之后,这个又累又不好挣钱的活,让他越来越不满意了。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他叫来了学生时期的跟班,曾经在歌舞厅帮他打过下手的朋友潘凯平,准备干一票大的。

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去抢银行。但这样高风险的事情,手里没有点“家伙”怎么行?他们想买点杀伤力比较大的武器,却无奈于没有任何渠道。

这个时候,黄德坤想起了一个人,凯里大十字派出所的所长安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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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这个人不是没有理由。

安坤,毕业于贵州民族学院,后被分配到了凯里的乡镇当民警。早在几年前,他就被调回了凯里市公安局,在其中的大十字派出所工作。1998年的时候,安坤升任成了该派出所的一把手,被批准了可以配枪。

最主要的是,他跟黄德坤和潘凯平一样,都是当时凯里最大的国企,凯里汽车运输公司的职工子弟。初中之前,这三人既是多年的同班同学,又是关系比较铁的兄弟。只是后来走的路不一样,他们才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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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黄德坤刚好遇见了安坤,还看到了他身上的装备。跟他闲聊之中,他又意外得知了,安坤跟妻子闹了矛盾,目前正独自租住在一个电影公司的三楼。

这对黄德坤来说,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马上跟潘凯平商量,跟踪起了安坤。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们摸清了安坤的行动轨迹,每晚10点到11点之间,他会下班回到出租屋。

1998年10月17日,他们有了动手的打算。当天晚上,他们提前蹲守在了安坤回到房子前必经的楼梯拐角处。等目标一出现,他们就一人捂嘴,一人用刀刺向了安坤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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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难敌四拳,被钝器砸到了头的安坤,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两个童年玩伴,抢走了自己身上的64式手枪和6发子弹。

再次作案,连杀四人

由于伤势过重,又医治不及时,安坤最终不治身亡。市里一个派出所所长遇害身亡,这件事瞬间引起了凯里整个公安部门的重视。

市局领导立即发出指示,要求负责此事的专案组迅速找出凶手,一时间,凯里所有场所都在警戒与盘查之中。这让原本打算抢银行的黄德坤二人觉得不妥,最近风声太紧,会大大降低他们成功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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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又把目标定在了一个大型金店。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进行,黄德坤和潘凯平还提前踩了点。这一去,他们有了新的发现,再次改变了目标。

刚走到金店附近,黄德坤就注意到了对面40多米的一栋银行大厦。作为当时凯里市的地标建筑,这个楼才建成不久。它是由当地金融界的“大佬”,某个银行行长乐贵建极力促成投资,亲自打造出来的。

巧的是,正盯着大楼的黄德坤,刚好看见有个一身派头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还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因为妻子曾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所以他马上认出来了,刚刚那人就是乐贵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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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心里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比起抢金店,当然是去银行行长的家里抢劫更加简单方便。”

等黄德坤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潘凯平之后,他也表示了赞同,成功达成一致的两人,再一次有了下手的目标。

一手推动大厦的建成,又是银行“老大”的乐行长,就这样被人注意到了,成为了歹徒眼中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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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黄德坤二人多次尾随了他。乐贵建的妻子,是当地418医院的人事科科长,夫妻俩还有一个14岁的女儿,名叫娴娴,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17栋501室。

守了好几天,黄德坤和潘凯平终于发现了这家人的行动规律。每天中午,三人都会回家吃午饭,下午一点半左右,读初中的娴娴会出门上学。

设想出好几种入室抢劫方案,又反复预估了每个方案的可行性之后,他们决定等娴娴上学开门时,趁机进去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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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2月1日,他们正式实施了抢劫计划。当天中午,黄德坤一看见三人都进了楼,就跟潘凯平一起蹲守在了他们家所在的501室前。以防万一,他们还用牙膏堵住了对门的猫眼。

下午一点过,娴娴开门走了出来,这两人顺势拉开了门,把她推了进去,还用那把从安坤身上抢来的抢,指着了她的脑袋。

看见女儿被歹徒胁迫,乐贵建夫妇都不敢声张,只能一边看着他们翻找着家里,一边请求对方放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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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潘凯平从乐家翻出了几千现金、一些金银首饰和存折后,他又逼迫乐贵建说出存折的密码。

看着平时高高在上的乐行长,如今只能听从自己和同伴的指令行动,黄德坤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说了几句十分侮辱人的话。

家人被挟持,金钱被抢夺,甚至还被言语侮辱的乐贵建,再也忍不下去了。趁着对方转身,准备离开房子的时候,他一跃而起,争夺起了黄德坤手里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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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黄德坤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还跟他从客厅一路扭打到了卧室。当时的乐贵建,完全忽视了现场还有一个歹徒,势单力薄的他,最后被手枪击中了脑袋,当场死亡。

只想抢劫却杀了人的黄德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目光看向了乐家剩下的两人,不顾她们的哀求,他迅速解决了这对母女。

帮着同伴连杀三人的潘凯平,去探了一下地上几人的呼吸,发现一家人真的都已身亡了,突然变得慌乱的他,叫了好几次黄德坤的名字,想要赶紧离开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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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几下敲门声,还夹杂着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老乐,你们是不是又在训斥娴娴呀?说说就行了,别真动手打孩子啊!”来人叫刘巧云,住在乐家对面的一栋楼,跟这家人的关系十分不错。

在乐贵建被杀的时候,娴娴受到了惊吓,曾发出过好几声尖叫,这些都被周围邻居听到了。平时,乐家夫妇对女儿管得比较严,偶尔还会动手打她,所以邻居们也没有过多在意,只给刘巧云说了一声,让她上门去劝劝。

听说乐家又在打孩子,刘巧云来到了他们家门前,打算好好劝劝乐贵建他们。让她没想到的是,出于好心做出来的行为,却给自己招来了一场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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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引起了门内两个歹徒的注意,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开门把她拖了进来,并枪杀了她。

刘巧云的上门出乎了黄德坤和潘凯平的意料,加上她,一个中午,他们总共杀了四个人。

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两人干脆把乐家的易燃物品拖到了客厅,还打开了煤气灶和煤气罐的开关,想要制造一起火灾,毁灭现场的证据。

逃之夭夭的他们并不知道,因为煤气不足,这场火最终没有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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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501室曾发出过大动静,但很快又安静了,所以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再注意到这家的情况。

而躺在里面的4位受害者,最后被发现,还是在第二天,乐贵建的小舅子和刘巧云的丈夫分别找了过来。一看见乐家的场景,他们就报了警。

12月2日晚上,接到报案的警察和法医赶了过来。在案发现场,除了在卧室衣架、桌上等地方提取到一些指纹,他们并没有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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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法医从乐家几人的身体里,取出了一些子弹,警方才注意到,这些凶器,正是几个月前,被害人安坤所丢失的武器。

原本没有关联的两起案子,立即被并案调查了,合称为“凯里两案”。

遗憾的是,无论是侦破技术还是监控系统,那时都还不完善,这让两起案件迟迟没有进展。侦破不了案子,警方只能封存现场,每次有了新的技术或思路,就再来勘察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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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过去了18年,轰动一时的“凯里两案”,也逐渐成了一桩悬案。

混入官场,被双规后落网

而这两起案子的凶手黄德坤,这么多年来,不仅逍遥法外,居然还踏入了官场,一路平步青云。杀了人之后,黄德坤一度想外逃,但他猛地意识到,这样做就像是“做贼心虚”的表现,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一直留在了凯里。

为了防止警方发现,他并没有动用从乐家拿出来的存折,而是偷偷把金银卖掉了,和其他现金一起拿去还了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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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黄德坤成为了凯里经济开发区、区管委会副主任洪金洲的司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从普通司机变成了开发区的干部,甚至成为了中博商城建设指挥部的领导。

这样的高度,还不能满足黄德坤的野心。他又假造了大学文凭,慢慢混入了官场。靠着洪金洲的庇护,2011年,他顺利当上了凯里开发区的城管局局长。

2013年,洪金洲因涉嫌受贿4000多万落网。一直为他做事的黄德坤,却没有被他波及,反而依旧在官场干得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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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18年,他看似平易近人,很会来事,其实背地里却在收受贿赂,利用手里的权力,一直在大肆敛财。人在做,天在看,黄德坤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毫无破绽。

2015年8月,他被任命为凯里拆迁安置指导办公室的副主任,负责棚户区改造。离任时,黄德坤所负责的工作,其中有部分账目对不上,这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怀疑,上报给了纪检部门。

根据调查,黄德凯涉嫌私设金库,贪污公款。他在当局长期间,低价买地在高价卖出,多次赚取百万差价的事,也被查了出来。

次年7月,关于他贪污的案子被正式确立,他被警方控制。直到在看守所录入指纹,他才被查出来,不仅仅贪污腐败过,还与18年前的两起案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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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年的抢劫杀人过程中,会留下指纹。由于那时的身份证,有效期限有三十年,他侥幸躲了这么久。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所作所为,最终还是暴露了。

证据确凿,黄德坤没有办法再狡辩。按照他的口供,警方抓捕了他的同伙,正在开发区当临聘人员的潘凯平。还通过十几台大型水泵,在凯里的清水江下司河段打捞起了作案工具,曾属于安坤,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了的64式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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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后,潘凯平曾表示自己一直寝食难安,对当年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如果被判死刑,希望可以捐献遗体和器官。可见,一个杀人凶手,即使侥幸逃脱了一时,也会草木皆兵,心理受到无尽的折磨。

但再怎么忏悔,他们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2018年2月11日,“凯里两案”在黔东南州中级法院公开审理,黄德坤和潘凯平当庭认罪。同年7月30日,两人被判决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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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黄德坤,父亲家暴,家庭常年支离破碎,养成了一身沉默寡言、暴戾凶狠的性子。所以他不适合跟上一辈一样,一辈子都在凯里汽车运输公司但司机,而是更擅长做生意,开球馆,办歌舞厅。

如果他的歌舞厅,没有因电路起火被烧,可能他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但这些都不是他杀害五条人命的理由。世界上命运多舛的人那么多,但依旧有人心有阳光,满怀善意。

只要敢越过法律的底线,就一定会受到正义的制裁。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