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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让弟弟继续读书吧,我回去种地好了”。
虽然在这次家庭谈话开始之前,我就已经预感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此时听到哥哥说出这句话,我心里的大石落下:“哥,谢谢你,我不会辜负你们的”。
我们一家的经济情况不是很好,尤其是父母还要照顾我们兄弟两人,苦苦支撑我和哥哥上完初中以后就已经捉襟见肘,而这也就不难怪爸妈会十分为难的和我们说出了家里的情况:只能供一个孩子继续读书。
其实家里的四个人都知道答案,作为家里的小儿子,我自小就是被宠爱的那一个,而哥哥十几年来已经不知道为我让步过多少次,所以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其实,我们兄弟俩的学习成绩都差不多,可哥哥比我好学也比我认真,这些我心里都清楚,但我实在不想跟着父母在烈日下劳作,我知道这次是决定人生道路的选择。所以对于哥哥的谦让,我并没有推脱,只想着以后哥哥有什么忙我一定也会帮,就当作是补偿。
于是,在这次家庭会议结束后,我和哥哥从此也就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留在家里和父母一起耕种土地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开始操心赚钱的事情,而一向老实的哥哥在那之后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很少再和家里人交流。
而我在开学后依旧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但我也记得我承载着家庭的希望、父母的期许以及哥哥的未来。俗话说“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在那之后,家里人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内心的压力还是让我牟足了劲向前冲,改掉了以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坏习惯,学着哥哥的样子认真学习。
在1990年6月,走进了高考考场的我内心五味杂陈,面对试卷奋笔疾书,最终的结果也得以让一家人扬眉吐气,我成功考上了一所位于沿海城市的重点大学。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尤其还是重点大学,未来自不必多说,一片光明。
考上重点大学便等于捧上了半个金饭碗,随后顺利毕业,分配到了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再后来,结婚生子,生活也归于平淡。这些年来,父母脸上也变得喜笑颜开,哥哥一向平静的脸上也隐约能看出一丝笑意。
可哥哥越是如此,我的心里就越发内疚,而哥哥虽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生活也改善了一些,可,在面对我的时候,却总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因此,我把这种歉意转移到了小侄子的身上。
时间来到了2010年,距离我考上大学已经过了20年,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以后我就留在了城里。经过十几年的打拼,我也在城里安了一个小家,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时不时也会带着妻儿回老家看望父母,还有哥哥一家。
与城里小区的住宅不同,回到老家后,看着哥哥一家依旧住在父母曾经的那套土房子里,虽然各种家具设备在这些年也都置办齐全,但生活条件总的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而相比于我的殷勤探望,哥哥对我的态度就显得更为客套、冷漠,直到2010年6月,哥哥竟然敲响了我家的门。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和行李,局促的站在门外,而在他的身后,还躲着一个身材瘦削、性格内向的男孩子,那是我的侄子。
“城里的教育条件好,老师也厉害,你看,能不能让娃在你们家住几年,让他在城里读书?”
说完,哥哥紧张的搓了搓手,看着他饱经风霜的样子和侄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又想起哥哥当年那句话,顾不上一旁给我使眼色的妻子,感激和愧疚让我立马答应下来:“哥,你看你就是太客气了,那就让小毅搬过来吧,上学的事情我想办法”。
听到我的回答,哥哥的脸上也露出了释怀的笑容,而小毅腼腆羞涩的说:“谢谢小叔”。寒暄几句后,哥哥便带着嫂子离开,而侄子就这样在我家住了下来。
侄子和儿子的年纪差不多,都是读初中的年龄,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孩子,也让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可以互相帮助,因此我托人找了关系,把他送进了儿子就读的重点中学。
侄子和哥哥很像,平日里不愿意多说话,总是默默的坐在书桌前埋头学习,从入学开始,每一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即便是得了全国竞赛第一这样的好成绩,他也从不喜形于色,沉稳地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也只有和哥哥嫂嫂打电话时,才能看出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两家的条件相差比较多,在搬进来后,他也换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也颇为干净帅气。小毅刚来的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又正是贪玩的年龄,我便让儿子带着他出去玩,熟悉城里的生活。小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看着他们开开心心地一起外出,心里的担忧也算是落了下来。
我们对他也不错,学校举办家长会时,我总是优先去他的班级,等他结束以后再赶去儿子班里。平日里买东西也总是先紧着侄子喜欢的东西买,我也没少因为这个被妻子骂,说我偏心。
她不下一次的和我说,这个侄子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后会有后悔的时候。妻子这句话说的有些刻薄了,如果没有当初的哥哥,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依旧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侄子。
整整五年以来,没有骂过一句,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尽心尽力地栽培他,供他读完了初中、高中。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亲如父子,直到侄子考上211以后,在回母校的演讲中,我坐在台下看着作为学校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他站了上去。
但听着他的发言,我却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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