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在《战犯改造所见闻》中回忆:战犯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长期耍枪杆子的,你如和他们拍桌子、瞪眼睛,他们都会毫不示弱,但耍起笔杆子来,除少数如宋希濂、徐远举、文强等屈指可数的‘文武双全’外,大都是一拿笔就昏昏然。”

沈醉这话可能有点谦虚,他本人的古体诗其实也写得很好,以脾气暴躁著称、绰号“猛子”的徐远举文才有多高已经无法考证,电视剧《特赦1959》中刘安国的历史原型文强文武双全,那倒是真的:他曾在上海与日伪进行过生死谍战,还在淮海战场为杜聿明出谋划策,陷入重围命悬一线,还不忘每天写诗写日记。

文强是文天祥二十三世孙,沈醉也出身于名门望族,这两个军统特务出身的文史专员写的回忆录,现在已成我们研究戴笠和军统的最翔实可靠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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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历史中的文强,并不像电视剧《特赦1959》演的那样心机深沉,两句话说晕王耀武和杜聿明——作为杜聿明的老朋友、老部下,文强是绝对不会用尖刻语言去刺激杜聿明的,他们二人的关系其实是很铁的。

我们在某一部电影中看到过一个比较搞笑的场景,老蒋到前线视察,守将们都在打麻将,老蒋挑了一个输得最多的自己代打,席卷三家后说了一句话:“打仗我不行,打麻将,你们不行。”

老蒋指挥打仗确实不行,如果他早听杜聿明、王耀武、卫立煌的,在东北、山东和淮海就不会输得那么惨。

老蒋只会打麻将而不会指挥大战役,这才把手下半数以上蒋军都送进了战犯管理所,难怪康泽和王耀武在功德林嘲讽:“全都来了,当年在国防部开会,也见不到这么多将军,就差老蒋了!”

老蒋要是被俘,是进功德林,还是当副国级,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好放在一边不提,咱们还是来聊一聊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那些将军们的搞笑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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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在回忆录中称文强为“老乡、老同事”,文强在《口述自传》中也多次提到沈醉——他们全部特赦后再政协文史专员办公室再次“搭档”:文强为学习组长,沈醉为副组长,文强就是文史专员办公室的实际负责人。

那么多特赦的将军全票选文强挑头,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自然知道原因:文强人脉之广无人可比,他说一句话,够沈醉跑半个月的。

文强在战犯管理所一直不肯认错,所以才最后一批特赦,但他并不像《特赦1959》演的那样一直不肯合作,管理所的很多规矩,其实也是文强定的,他在《口述自传》中回忆:“他们把我写的一条一条贴起来,还有一些年轻的管理员,有时我就跟他们讲:‘你们可以好好学习嘛,买些小学课本读一读,文化就慢慢提高啦。你们可以吹笛子,可以拉胡琴,学点东西嘛。’我们半天学习,半天劳动,和看守员的关系搞得很好,我每天忙得很,当学习组长,又管墙报,管文艺,我们自己还成立了一个图书馆,我又在这里负责,过年过节,还写些纪念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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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犯管理所有几个多才多艺者,文强就是其中之一,在1958年2月18日的战犯管理所“春节联欢晚会”上,蔡守元的历史原型张淦(此人绰号有两个,一个是罗盘将军,另一个是“桂林才子”)编写了桂剧《王佐断臂》,由第三兵团副司令兼桂军第四十八军军长张鸿文演唱;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和一一四师师长夏建勣合唱了凤阳花鼓;军统局东北九省督导室主任文强与“国防部”二厅副厅长沈蕴存合编合演、自编自演了一出独幕剧。

我们在电视剧《特赦1959》中看到的战犯春节联欢纷纷献艺,居然都是有历史原型的。

文强的剧本编得不错,但是演女角的沈蕴存却出了大笑话,沈醉在《战犯改造所见闻》中笑着回忆:文强是湖南腔,沈是江苏盐城人,满口苏北话,两人南腔北调一问一答,搞得沈蕴存直接忘词儿,躲在幕后的兵工署稽查处少将处长廖宗泽提词儿的声音太大,于是在吵架戏中,观众只听到男角文强的叫骂声,女角沈蕴存只是表演动作却张口无声,幕后却传来了廖宗泽的高门大嗓,独幕剧变成了大双簧,把所有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有些人眼泪都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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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演出之后便是猜谜和游戏,沈醉打克朗球,宋希濂下围棋象棋,杜聿明打桥牌,都赢了很多糖果和香烟——那是管理所允许的。

王耀武那副著名的对联,在历史上也确有其事,在新春佳节,那些曾经统领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的被俘人员,在出谜语方面,也都很有一套。

武将吟诗作对,还真不算不务正业,历史上很多名将诗文都不错,那些将军级战犯虽然不能跟他们相比,但是自娱自乐的水平,比乾隆皇帝还是要略胜一筹的,比如文强和沈醉,古体诗写得都不错。

抗战胜利后“五子登科”,沈醉写了一首讽刺诗:“身先士卒越重关,满座将军尽笑颜。五子登科齐奋力,人间谁复念饥寒?冤魂卅万哭犹哀,忍见江头白骨堆。卫国无功频失地,有何面目又从来?”

文强在淮海被围,也写了好几首诗,其中有几句也很有意思:“漫漫白雪张天幕,冷冷旌旗蔽日光。倦倚战场穷无策,无情把酒煮牛羊。”

进了战犯管理所,沈醉还是照写不误:“终宵坐立听更残,今日方知一死难。险讯频传心欲裂,危言不信胆能寒。夜焚积稿诗同劫,晓看遗书血未干。含泪临窗遥拜母,长怜老幼倍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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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文强沈醉这两位“诗人”,军统局最后一任局长、保密局第一任局长郑介民的堂弟、四十九军中将军长郑庭笈很会编灯谜,黄埔一期的“况大哥”曾扩情也是个中高手,他出了一个打一字的灯谜:“良人做事颠倒,专寻丫头开心。”

此谜一出,大家抓耳挠腮猜不出,就开始拿老大哥打趣:“你过去寻丫头开心还不够,今天编出这样的字谜想说啥?”

曾扩情是个老实人,一看有人调侃,赶紧公布谜底并进行解释:“这是一个老字谜,不是我编的,我一肚子都是旧东西,也分不出哪是健康,哪是不健康的,我猜你们的好了。”

曾扩情的这个灯谜,不用繁体字是猜不出来的,但这肯定难不倒读者诸君,所以笔者就不揭晓谜底了,咱们接下来看一个让王陵基很不高兴的灯谜:“金木水火土,打五虎上将。”

历史上有很多五虎上将:三国有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隋唐有瓦岗军的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王君可、翟让、尤俊达、王伯当、谢映登、邱瑞、罗成五虎(不同版本的五虎名单不同,所以共有十人上榜),梁山也有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

因为五虎将太多,大家瞎猜一气,出谜者连连摇头,却把目光瞄上了功德林唯一的上将王陵基,王陵基很轻蔑又很生气地“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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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看王陵基的表情,纷纷恍然大悟掩口而笑:这是打川军五个上将的名字,也就是邓锡侯、杨森、刘湘、刘文辉、王陵基,王陵基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在他眼里,除了杨森,其余都是他的学生就是他的后辈,他不屑与他们为伍,更不甘心位居川军五虎上将之末。

王老爷子生气,自有杜聿明和沈醉去哄,原第二十五军军长陈士章(可能是《特赦1959》中陈瑞章的历史原型,也可能不是,黄百韬举枪自戕的消息,就是他逃出后告诉杜聿明和文强的)的灯谜可惹了个小麻烦:“狗咬狗,打一常见的字。”

这个谜语不难猜,但是结合当时的环境,可就有点伤人了,大家纷纷“指责”:你为什么把自己和“同学”当狗看待?

当时大家已经在一起呆了很多年,都有了些交情,扣点小帽子,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看热闹的沈醉不怕事大,他在一旁补刀,等于火上浇油:“过年嘛,快乐一点,不要再咬了!”

沈醉“咬”字一出口,大家又把矛头对准了沈醉,捋胳膊挽袖子要修理他:“你这不还是说我们狱中狗咬狗吗?”

沈醉一看要“挨揍”,赶紧“认错”:“我说错了,我说不要吵,把吵字说成了咬字,这是话出无心,言之无罪,请诸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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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罗圈作揖,大家哄堂大笑,一场小而又小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沈醉又出了两条谜语算是赔罪:“此物太稀奇,生就千金体,走路不用脚,瞬刻千万里,处处可见他,天天在喊你,少数人害怕,多数人欢喜;日看像条龙,夜看像长虹,身长肚子大,能吞千万人,无论上中下,处处都可通,从前不会有,今日方能成。”

这两条谜语并不难猜,笔者查阅了一下相关史料,知道这并非沈醉杜撰,因为在1958年前的1957年10月4日,苏联已经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武汉长江大桥,也已于1957年10月15日建成通车,管理所曾经组织大家参观过。

沈醉出的谜语不难猜,曾扩情那个谜语,可能有读者已经猜出来了:武大郎卖的东西里有这个字,史进在赤松林给鲁智深吃的东西,也有这个字,这样说,还有人猜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