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记者金然

“说到‘与时代同行’,谢晋导演是一个最‘与时代同行’的人,因为他每一部电影都是踩着时代的脉搏,他是一个艺术家,还是一个思想家和政治家。”与谢晋合作多次,在电影《芙蓉镇》中饰演“李国香”的徐松子说道。

著名导演江平,上台穿着一件海魂衫,他说特意带了5套衣服来,都是跟谢晋合过影的衣服。他第一次见谢晋穿的也是海魂衫,那时候还不满20岁,顺势回忆起一些交往小事,说着说着,他模仿谢晋的语气,演了起来。

在谢晋诞辰100周年之际,一系列纪念活动正在他的家乡上虞举行。

11月21日上午,在谢晋诞辰100周年纪念暨“与时代同行”电影发展主题研讨会上,相关导演、演员、友人,聊着自己和谢晋的交往,每个人都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最后研讨会超时半个小时才结束。

离开前,大家对着镜头,齐声说道:“谢晋导演永不谢幕”,字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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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于用新人

“不像现在的电影市场爱‘流量明星’,当年大家反而是因为谢晋的电影才开始认识某个演员,他敢于用新人。”朱时茂说这是谢晋导演的伟大之处。

谢晋一生,不仅给我们留下了36部电影财富,在拍摄的过程中也培养了一大批优秀青年电影人,很会挖掘青年演员。

1982年,一部《牧马人》,让俊朗帅气的朱时茂和水灵秀气的丛珊,一下火遍全国。那会儿丛珊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一年级的学生,朱时茂虽然演过两部片子,但还不为人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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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把一张白纸变成角色,丛珊分享了谢晋导演的魔法:“让我们先读小说,然后看剧本,深入生活的同时要进行排练,捕捉人物不同阶段的状态以及人物关系的变化,通过一点一滴的东西让我们感受到人物。”

老戏骨祝希娟也是在谢晋的关怀和培养下逐渐成长起来的,参演《红色娘子军》的时候,她还在读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三年级,没拍过电影,很是诚惶诚恐。但是谢导叫她不要紧张,说他已经考察过她演的话剧,看过她上表演课,并不是盲目地去选择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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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希娟后来才知道,谢导看起来选新演员都很准,其实背后下了很多功夫。

谢晋给新人演员上的第一课,不是表演,不是剧本,而是体验生活,深入生活。拍《牧马人》前,谢晋让朱时茂和丛珊去宁夏深入体验了20多天,拍《红色娘子军》前,祝希娟在海南体验娘子军生活,这一个月让她深深地体会到,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是一个不可突破的真理。

严谨的艺术追求

谢晋不仅敢于用新人,还敢找和角色气质不同的演员来出演。

拍《天云山传奇》,谢晋找了当时已经家喻户晓的王馥荔来出演,其实是他深度了解过后的选择。他知道王馥荔一直想寻找突破,“你之前演的大都是温柔、贤惠、甜美的,那么我让你演宋薇,难度非常大,她有复杂的内心变化,还要从年轻演到老,但是我信任你,我知道你是一个用功的演员,我可以通过氛围让你知道什么叫塑造人物。”

就这样,王馥荔跟着谢晋导演一点点地学,被他启发和鼓励,珍惜每一个镜头和机会,她现在还时常想起谢晋导演的金句:“我们搞艺术就是捧一碗水,得小心地捧着它,别让它洒咯,你东洒一点西洒一点,等你拍完了创作完了,就不剩多少了。”(现在看,妈妈的这一点坚持也影响到了同为演员的儿子王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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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学敏在《天云山传奇》里饰演的周瑜贞又不一样了,性格是尖锐、刚硬的。谢晋让她想明白,与以往角色的不同在哪里。她特别记得有一场戏,导演让她拉开窗子,阳光进来了,她脑子里一下嗡嗡响起来,好像找到了人物的灵魂。“一个好导演,会给你在关键的穴位上点穴,一下把你激活了。

在大家口中,谢晋对待工作,特别严谨认真。经常一段戏要演员们准备三四套方案,他会取最精华的,最好的瞬间收进镜头里。

工作时很虚心地跟副导演和摄影师沟通,偶尔也会发脾气,但不是为了个人,只是这场戏的质感和效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洪学敏说,谢晋导演做人做事的风格,已经形成了体系,是标准化的。

有一次拍戏期间,丛珊看小说被谢晋看到,被批评了,“你如果看小说的话,应该也是看中国农村的小说,不至于离角色太远。”她记得谢晋一直强调,演员在拍戏的过程当中要断念,就是断掉与拍戏无关的一切念头。

多面谢晋

当然,工作之外的谢晋也有很多种模样,在老艺术家们的眼睛里,拼凑出了一个多面立体的谢晋。

他有一颗童心。他爱观察生活当中的每个人,观察完会对着自己笑起来,因为得到了新的东西,他就高兴。

他喜欢喝点酒,特别是家乡的黄酒。朱时茂也喜欢喝酒,他们会一起喝,然后谈角色、谈剧本、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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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常爱读书,有看报纸、杂志的习惯。就是因为在杂志上看到了周建萍的小说,才有了电影《女儿谷》,也是因为谢晋的牵线,才有了周建萍和韩美林的相识相爱。

他重情义,特别关心爱护大家。得知王馥荔想念儿子,就让她告诉丈夫王群,只要有假就带着孩子来,他安排住宿。有一天,王馥荔接近半夜收工,跑回住处她愣住了——两岁多一点的儿子睡着了,谢晋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孩子睡觉,王群和牛犇站在一旁,她妈妈则拿着扇子给孩子扇着风。回忆到这,王馥荔有点哭腔,“谢晋导演工作那么忙,还得骑40个多分钟的自行车回家,还要准备第二天的戏,他竟然亲自来看孩子,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太好不好意思了。”

作为谢晋的第一届学生,陈思诚此前也说过,“他有严厉的时候,但还是忘不掉他的温暖和生活上对我们的关照,谢晋导演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真的爱这些孩子,把所有东西给予我们。”

不过在周建萍眼里,谢晋的晚年非常孤独,“谢晋导演晚年的心情是不怎么好,在事业上他也是非常低落的,我觉得对他有一个特别大的打击,就是《拉贝日记》没有拍成。”

谢晋的挚友韩美林,还为谢晋设计了一座铜像,准备了整一年。在幕后创作短片中,只见韩美林说,“抓住这个气势就行了,就来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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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日下午,一众老艺术家们终于在曹娥江畔见证了铜像的揭幕,只见谢晋伸出一只手指指向远方,神情严肃,昂首挺立。

参观完谢晋电影艺术博物馆和谢晋故居,在回程的大巴上,大家依然谈论着他的温暖、乐观和执拗。

谢晋一生的创作都在追求创新求变,但始终不变的是他向善向美的人文情怀和对文化使命的自觉担当。

他曾说过:能留下来的电影,就是那些已经看了很长时间还是可以放,放了几十年了仍然在放的电影。

所以,他的作品依然强烈地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观众,其中的亲情、爱情以及对国家的拳拳之心,历久弥新。

这是谢晋留给我们最丰厚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