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所谓的人文摄影，于是我认为那些糖水人像应该作为虚伪的东西一直存在下去。
照片是什么？也许在一开始是作为表现的方式，或者是记录的工具，但是后来就具有了「驯服」人的作用。
照片是什么？是驯服人应该如何去观看的工具。
照片在被人看见的时候，它就获得了权力；操控影像的人——拍摄者，具有了解释世界的权力。
现在的相机价格很便宜，或者用手机，总之，摄影的门槛很低。
传播自己照片的途径也很多，朋友圈，抖音，小红书，ins……
在干扰别人的同时，我们也不可避免地被干扰。
照片被赋予了很多它诞生伊始没预料到的作用，如今，每个人也有了他们自己篡改世界的方式。
摄影，是一个门槛极低的手段。
并且，我们乐此不疲地篡改世界，甚至篡改自己。
美女们，在自拍后，很少不P图，P掉脸上的坑坑洼洼，在自己的脸上做各种文章，甚至希望手机能自动替自己完成这一步骤。
但是当我在公交上看到女生P图P得如此畅快和熟练之后，我不仅要想，她们真的是在P自己的脸吗？
其实P的是自己对自己脸的认知吧，往深了说，甚至是在P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吧。
脸，怎么就成了自己呢？
同理，照片，怎么就成了世界呢？
她们P图的前提，是不是说，她们认为别人会以自己的照片认识自己？——有没有这个潜意识在里面？
也就是说，她们在欺骗别人之前，自己首先就对照片「呈现现实」的功能深信不疑。
欺骗别人之前，自己就先被照片所欺骗了。
因为没有相信，就没有欺骗，没有其他人和自己都有的共识——「照片是呈现现实」，P图这一步，就是毫无作用的。
但是，照片真的还有呈现现实的功能吗，这份功能，究竟还剩下多少？
于是，P图，或者所谓人文摄影，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假的东西。
当人们相信照片的时候，照片的无功利的价值也就所剩无几了。
大众传媒，有选择地输出讯息，刻意地编排，刻意地训导。
照片，已经不可能真实了。
最简单的例子，看AV，剧情的重要性，连下半身的欲望都可以经由情节的安排、编排得到不同程度的刺激，还有什么是不能被影像所操控的？
下半身是诚实的，但不是在面对着成人影像时。
在诸多方面潜移默化地被操控后，也就慢慢地延续到对各种大众影像的信任上去了。
但我觉得，也许还有可以对抗的方法，那就是用「枯燥」的照片对抗「美学」的照片。
以此，试着回到现实本身。
被车文拒绝后，我曾经特别讨厌她，她发在社交媒体上的任何照片，我都觉得无聊，觉得拍摄水平稀烂，审美低下。
『如果是我站在那而给你拍的话，一定拍得比你这张照片好，你身边给你拍照的朋友，审美也是垃圾啊。』
从看到「糟糕」的影像，到想要自己拍出好看的影像，这个过程，可以让我理解到，为什么照片是对现实的篡改。
我可以改变角度，篡改情绪。
其实，哪有不篡改现实的照片呢？
你在一堵红墙下照相留念，事实无非是「你来过这，在这照了张相」，这是一张没什么内涵的照片，但并不代表没有被人解读的余地。
我可以猜测，是谁给你拍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你跟他（她）是什么关系，你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这里一定要笑……
想要拍出不会让人察觉到情绪的照片，怎么容易呢？
只能是在思想上由简入繁，才能再由繁入简后，才能体会到这种境界，大多数影像的初学者，做不到这点。
那怎么办？
看「假照片」，那就是看糖水人像。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糖水人像应该作为虚伪的东西继续存在下去的原因。
你明知道那种照片假得不行，但这也正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你知道它们不是真实的，里面有各种刻意编排的东西，模特的笑是工作性质的笑，光是刻意打上的人造光源，模特身上穿的衣服，拉屎都费劲……
情绪，也是可以伪造的，照片里的真实，在大众传媒下，已经没有真实存在的立足之地了。
正是这种猜疑，鄙夷，才能让人知道媒体上的照片可能都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假，假的真，让观看者产生这样的思考，就是这些照片的价值。
其实说了这些，也没什么用吧，大多数人拍照片，就是因为自己觉得好看才拍的吧。
——其实能清楚这一点的人，也已经了不起了，总比认为自己的自拍就是自己的人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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