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中,鄢懋卿巡盐是严党覆灭的关键事件。

在此之前,严党虽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却总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不过,在改稻为桑变为一地鸡毛之后,严党依然走到了崩盘的边缘。

于是,在郑泌昌、何茂才被正法之后,严嵩向嘉靖提出鄢懋卿南下巡盐的提议。

这一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距离年关还有四个半月,严阁老为何向皇帝提出了鄢懋卿巡盐呢?

时间不等人,改稻为桑已经错过了窗口期。

在改稻为桑政策的初期,严世蕃、郑泌昌、何茂才之所以要用纵马踏苗、毁堤淹田这样的烂招,就是因为无论是种桑还是养蚕,都是需要时间的。

郑泌昌、胡宗宪都曾说过,最迟六月份青苗应该全部改为桑苗。如果六月份桑苗还没有种上,那么养两秋蚕的目标就会成为泡影。

但是,嘉靖帝向来又当又立,既要钱又要脸,一边幻想着改稻为桑、出口创汇,一边还要装模作样、心怀天下。所以,严党不择手段、快马加鞭,清流针锋相对、处处掣肘。最终,改稻为桑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中元节的这次奏对中,严嵩已经意识到,改稻为桑彻底破产了。对此,他是这样说的,“改稻为桑所用非人,江南织造局今年五十万匹丝绸万难织成,前方军需各部开支均已告竭。

于是,严嵩奏请鄢懋卿巡盐。

严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巡盐最终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夏日离京冬天回。作为严党的得力干将,鄢懋卿一去小半年,风尘仆仆、收获满满。

严党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鄢懋卿这一趟巡盐回来,带回了三百三十万两的税银。对于内忧外患的严党来说,这笔税银简直堪比女娲补天用的五色神石,足以将大明朝的财政窟窿补上大半。

连经历过大风浪、见惯了大场面的严世蕃都表示,必须要给鄢懋卿磕上几个响头。有了银子撑腰,严世蕃分分钟就支棱起来了,嘴皮子够狠、腰板子够硬,一副税银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只是,有的感觉本就是一厢情愿的错觉。鄢懋卿巡盐归来的当日,朱七等锦衣卫也回到了京城。于是,巡盐的真相就变得清晰起来。

关于大明朝的盐税,吕芳是这样说的,“两淮两浙的盐银,从太祖爷到成祖爷,每年都能收上千万的税,此后一年比一年便少了。有些部分确是直接调给南京那边,充做公用了。但怎么也不能像前年、去年,一年只能收一百多万。

盐税是大明朝财政收入的重要支撑。以前,每年都能直接带来上千万的收入,但是从永乐帝之后,收缴的盐税就越来越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鄢懋卿巡盐的前一年,朝廷派去的巡盐御史只收到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

如今,鄢懋卿一去,盐税收入直接翻倍,你让嘉靖情何以堪?所以,他向着吕芳发出了灵魂拷问,“这次鄢懋卿下去,怎么就能收回这么多的银子?

盐税收入同比翻番,这狂飙的数据必然会引起嘉靖的怀疑。个中缘由,吕芳解释得十分清楚,“今年鄢懋卿一去,就收了三百三十万。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管盐的衙门,都是严阁老、小阁老的人,钱被他们一层一层地都贪了,上下其手、铁板一块。派人去查,那是一两也查不出来,可只要鄢懋卿去了,他们都会乖乖地献出来。说句伤心的话,大明朝国库的钥匙,一半都捏在他们手里。

所以,鄢懋卿收回的盐税越高,越会让嘉靖感到愤怒和不安。今年的收入越多、增速越快,越能说明严党人以往手有多长、心有多黑。

何况,如今各地的盐务部门不认朝廷、只认严嵩,这让我朱道长产生了危机感。天下姓严还是姓朱,这是个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最好拿捏的是人心,最不好拿捏的是分寸。

巡盐征税太多,无异于自掘坟墓。如果,鄢懋卿巡盐归来,税银和往年一样,还是一百多万两呢?

不幸的是,严党依旧要倒台。假如鄢懋卿巡盐的收入只有一百多万两,那么国库的巨额亏空无法弥补,严党依然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怕死瞎吃药,病急乱投医。不知不觉间,严嵩将自己逼进了左右为难、横竖是死的绝境。从他向嘉靖奏请鄢懋卿巡盐的那一刻起,严党已经摁下了自我毁灭的开关。此后,无论严家父子如何努力,都无力改写命运的轨迹。

严党的倒台,从巡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