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在靠近西北边的位置。

这座城隶属于某一个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小国。

在这片跟富饶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土地上,每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总也鲜活不起来,像个苍老的小孩。

有劲折腾,却倒腾不出新花样。

周良就是在一个烈日的午后独自背着包来到此处,他不经商,不旅游,不找人,只因为他做了一件跟他的名字完全相悖的事情。

他杀了人。

是的!杀了人的他来到了罪犯云集的天堂——边城

这里有世界各地的人,黄种人,黑种人,白头发,蓝眼睛等等,他们唯一相通的就是都是恶贯满盈的罪人。

对他们来说,边城是美丽而神秘的,它收容他们,让他们这样的人有了落脚之地。

但这座城也是残酷的,每年外来人口越来越多,离开的人寥寥无几,整座城的人数依然迅速下降,只因为到处都有像他脚下这样一动不动的尸体。

在外面犯了规矩的人,到了边城同样不需要守规矩。

如果罪犯是边城的第一标签,那尸体便是当仁不让的第二标识。

周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障碍物”,在东张西望后选定了一个看起来像公寓的住宅走去。

“第一次到这来吧?”肥胖的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眯眯地确定了他这个外乡人的身份。

周良抬起眸子飞快地瞟了一眼店老板,又很快移开目光。

“我需要租住半年,多少钱?”

“十五万。”

两分钟后,周良进入了一间小公寓,一室一厅,就像是为了他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

放下背包,他开始着手收拾房间,脑子里却是自己一刀一刀杀死那个女人的画面。

故事再狗血不过了,他喜欢这个女人五年,也给这个女人当了五年的蓝颜知己和备胎,却只能看着这个女人为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疯狂、伤心。

不管她在别的男人身上栽多少跟头,都好像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已经三十岁的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是他永远无法采摘的罂粟,他认命般的接受了家里给他安排的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一笑会害羞地低下头的姑娘。

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不属于他的那株罂粟在他放手后却像是突然顿悟了般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她请求他不要离开。

已经分不清是爱还是五年的意难平,他选择伤害那个害羞且爱笑的姑娘,转身拥抱五年来爱而不得的罂粟。

可这株罂粟是致命的毒药,吸引了太多人前仆后继,从来不会专属于他。

于是,他决定救赎她。

他一刀一刀,待到她再也无法动弹的时候,才收起刀,极其温柔的把这个此刻只属于他的罂粟安置在他精心为其准备的安息地。

然后他逃亡到此处。

回忆的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摆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并舒服地洗了个澡,躺在不大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刚刚那个肥胖的老板,他有了临时的住所,但要想生存下去,他得在这里找一份能填饱肚子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周良拎着早点从外面回到公寓,他略显谨慎又抑制不住好奇的寻问店老板:“外面街道上那些尸体去哪了?”

“呵呵”,提及那些尸体,肥胖的店老板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开嘴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在边城,夜间有专业的‘清理工’处理这些东西,天一亮,街道便焕然一新,迎接新的客人从远方而来。”

在店老板的引荐下,周良也成为了一名边城的“夜间清理工”。

他们主要在夜晚将街面上、角落里的尸体搬运到指定的地方销毁,按个数拿钱。

出钱的是边城的那些商户们,胖老板也是其中之一,他们要打开门做生意,自然要为边城的市容出一份力,这也是边城的消费水平如此之高的原因所在。

可谁又在乎呢?

来到边城的人,心里都住着鬼。

第一晚,周良的心里是有些发怵的,不过这活儿其实没有多大难度,有力气就行,扛上尸体,跟着前排的人走,放到指定位置后继续搬下一个。

不出三晚,周良俨然熟练的像一个老手,这些尸体也正式成为他赖以生存的“食物”。

三个月后,周良已经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边城人,不仅吃穿不愁,还有了闲钱去找乐子。

这乐子是他的同事介绍他的。

来到边城的都是恶人,但恶人不仅仅是男人。

那些同样来寻求边城收留的女人们为了在这个高消费的城市里存活下去,就会像男人出卖自己天生就有的力气一样,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们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前台,打扮夸张的大妈斜睨了他们一眼,将一份“菜单”推到了他们面前。

周良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菜单”,一直浏览到最后一页,竟然看到了那个差点成为自己新娘的爱笑又害羞的姑娘。

最初的惊疑过后,他用手指敲了敲她的照片。

五分钟后,周良推开一扇门,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轻唤出声:“可儿。”

交谈过后他才知道,那天可儿心中想着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他的住处,远远的看见了他杀人的过程。

受到惊吓的可儿回到家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她来找周良却找不到,她四处打听都没有周良的下落,猜测周良应该是躲到边城来了,便也追随而来。

可她找不到周良,身上的存款又不够,只好来到这里出卖自己度日。

周良一把将眼前泪眼婆娑的可儿拽入怀中,这个傻姑娘啊,当初相亲的时候他就明确告诉她自己心中有一个多年放不下的人,甚至几次在约会中途因为收到对方的电话而将她一个人抛下。

可她从来不争不吵,像他执着的守着心中的那个人一样,一直在原地守着他。

他当初怎么就忍心伤害她呢?

因为他也和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女人一样,都太自以为是吧!

也好,就在这里,下半辈子,换他来守着她吧!

他们还是只能住在不大的租屋里,到哪也只能笑脸迎人,若是得罪了谁,他们也许就会在某一天成为街道上的“障碍物”。

这样的日子比从前压抑的多,可只要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他们就能幸福的拥抱着对方。

心是快乐的,便什么都是好的。

“周良,周良。”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远处幽幽的传过来,周良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他慢慢从沙发椅上直起身子,眼神中的疑惑也渐渐清明。

这人是明子,他的高中哥们,后来做了一名心理医生。

那天那个女人跑来找他,说愿意和他试试,可他当时已经和可儿确定了关系,按理说他应当作出正确的选择。

他却犹豫了!

五年的爱而不得,在这一刻,只要他点头,这五年来的心酸和等待也算有了回报了。

他醉了酒,找到明子絮絮叨叨了半天,明子拍拍他的肩膀,决定用自己的专业帮帮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是有科学依据的,大脑中有过的记忆会在梦境中表现出来。

而变幻无穷的梦境又在另一个层面上反映我们内心里的真实希冀。

当双目紧闭的周良露出满足的笑容的时候,明子便知道,梦境已经带领周良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他唤醒了周良。

“明子,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周良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走出诊所大门。

“对不起,我已经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了,愿我们余生都安好!”发完这条信息,他随手删除了存在手机里五年的号码。

再抬头,他嘴角含笑,脚步轻快地走向一家甜品店,他记得,可儿很喜欢这家的那一款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