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耕计划持续督导中,本期督导老师是Philip老师。

* 本期督导内容来自深耕计划(第4期)第三学年,经过改编,隐去了来访者的个人信息,督导文章主要用来交流与学习。

如果一个人,在人际关系中存在一些固定的模式,例如容易感到被他人贬低,总是担心会被抛弃,又或者总是感到自己无法获得他人的认可,听到的总是一些批评的声音,那么,这些部分是从哪来的?

作为咨询师,面对来访者的这些部分,需要回溯来访者早年历史中的哪些部分来获得线索?

咨询室里,来访者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描述了自己和家人的关系,一路说到亲密关系、职场、朋友间,咨询师从这些关系里捕捉到一些“模式”,也就是在一些特定的场景下,来访者会产生相似的反应。有的人会对他人的拒绝非常敏感,当领导否定自己,或者朋友拒绝自己时,总是忍不住认为外界对自己充满敌意,或者会感到自己想要实现某些心愿、得到他人的认可,总是非常困难,这些困难会带来内在孤独、无助的体验。

咨询师发现,被拒绝引发的种种难以承受的情绪体验,来自来访者的移情。咨询师要回应来访者,就需要思考这些移情跟什么有关。咨询师要如何理解来访者,这些事听上去是来访者在生活里的人际关系,如何结合无意识来看,又与什么有关?

督导老师进一步提出值得思考的点:

首先,我们可能会将来访者的移情与他和父母的关系联系在一起,是否在来访者的早年和父母的关系里,也存在相似的模式?比如,一个总是感到自己被他人贬低的人,是否在早年总是感到被父母贬低?他又是如何理解父母对他的贬低,如果他认同了这些贬低,就会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糟糕,那么他为什么会认同这个版本的自己,为什么不反抗?是什么推着他认同了父母下的定义?

事实上,一个人不可能对自己毫无觉知,我们感知自己的方式也许一部分会来自我们的重要客体关系,但同时在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我们也会形成对自己的认知。因此,假设来访者内在有一部分认同可能是来自父母的贬低,但也有一部分是认为自己是好的,是有能力的,不是那么糟糕的,甚至这部分好的能力可能是超过了那些指责他的人,但他并没有反抗这些苛责的声音。

督导老师认为,这里存在着与爱恨有关的冲突,来访者或许是出于想要保护、维持这些好关系的目的,无法反抗,无法对这些贬低的声音表达不满,他的内在也许有一个部分是推动他去认同其他人对自己的指责,把这些指责指向了自己,认为确实是自己不够好。

但实际上,这些愤怒、指责,是指向他的重要客体的。一路成长的过程里,家庭中有很多部分是让来访者愤怒和悲伤的。

我们来看看在很多家庭里普遍存在的情况。基于相同的文化背景,直到今天都对两性有很多标签化的看法,例如男孩子要有阳刚之气,瘦弱无力的男孩可能会被嫌弃,或者遭遇过度的关注;而女孩子总是会被拿来和男孩子做价值比较,似乎男孩子是更“值钱”的,而女孩子除了贴心、能帮忙做家务、以后嫁个好人外,就无法承担更多期待了。

如果一直与这些想法生活在一起,从小到大的环境里都围绕着这些认知,或许会积累很多愤怒与悲伤的情绪。有的孩子会在关系里试图反抗,比如用叛逆来反抗,或者用拼命证明自己、付出加倍努力来反抗,也有的孩子会隐藏这些愤怒、不满,隐藏指向重要客体的敌意,以此来保护与这些客体间的好关系。

Philip老师曾在他的督导里强调过很多次,关于一个人发展中的重大阶段,比如成年、去上大学、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很重要的工作上的大进展等等,这些阶段对一个人而言是有非常积极的部分,会带来希望,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但同时也可能会激活或引发一些重大的问题。

这些重大阶段发生在一个人的现实生活里,如果我们从内在世界的视角去看,这些重大事件发生的同时,也会启动一段特殊的程序,也就是你会和过去重新建立连接,会重新体验你和父母的关系。尤其是在你已经长大成年,拥有自己的位置,也有了一定的独立性,你就会从自身的新视角去回看过去,看自己拥有的这对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和他们曾经体验到的是更多的快乐还是痛苦。

对那一类非常恐惧自己会指责父母的人而言,这个回看的过程是残酷且危险的。

这里,督导老师针对“指责父母”,给出了值得注意的评论:

“当我们考虑一个人对父母的指责时,我们需要注意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也许父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不合适的、不好的,父母确实对孩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另外一个需要分辨的重要部分是,对父母的指责和抱怨也可能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的,也就是个体是从婴儿幻想的角度出去来抱怨父母的。”

什么是婴儿幻想?

比如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会幻想妈妈永远在自己身边,甚至永远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幻想自己是妈妈唯一爱的人,或者幻想着妈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能给自己提供充足且高质量的爱。

也就是有时候一个人对父母的指责、抱怨,或许来自于婴儿化幻想的视角,来自于想要把妈妈变成自己的所有物,来自于他正在重新经历这种婴儿自恋式的对于父母的需求。

当一个人处在这种状态时,他就会感到,没有满足自己这种婴儿自恋式需要的父母,是坏的父母,因为他们没有做到自己希望的事情。

当然,就如第一部分所谈,对父母的抱怨也可能是因为父母在养育过程中确实出现过重大失误。

回到我们最初谈论的关于隐藏的议题上,似乎来访者隐藏起来的不仅仅是对重要客体的不满,在认同了那些指责的声音后,也隐藏起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为什么一个人需要隐藏自己好的、有进展的部分?

这或许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谈起都有些伤感的内容:拥有比父母还要成功的生活、事业、婚姻、子女,会让他害怕。

如果仔细去体会来访者的成长经历,结合他对家人愤怒的隐藏,对自己好的部分的隐藏,认同那些严苛的声音来保护关系,同时再从来访者无意识层面去看他与家庭的连接,会发现在来访者看来,当他自己有能力成为一个好的,甚至理想化的父母,他去发展和成长时,他会感到这些部分会使自己现实中的父母陷入危险。

仿佛在说“如果我发展了、变好了,父母就被超越,就跌落了,他们会陷入糟糕的状态里”,督导老师认为,这是俄狄浦斯冲突中竞争的部分,同时也形成了一整个代际间的循环。

无论是曾奇峰老师,还是付丽娟老师,在谈到俄狄浦斯冲突时都曾说过,一个人要发展自己,让自己成长成为一个独立的、有力量的人,在潜意识层面相当于要抛弃父母,要背叛自己的过去。

而在来访者的内心,这似乎是需要放弃过去的那个家庭,也许自己的父母会因此感到挫败和不开心。回想起来自家庭的贬低的声音,也会让来访者感到自己拥有力量就会毁掉和父母间的连接,会让他们受伤。

或许对来访者而言,有进步是会带来糟糕的感受的。

这个部分也在咨访关系间呈现了出来,来访者或许也会将自己在咨询中体验到的好的感受、好的进展隐藏起来,不断呈现出自己很糟糕、无力的状态。

但事实上,有线索和证据显示,来访者已经在咨询师的帮助下变得能够向前走了。督导老师认为,咨询师看到了正在困扰着来访者的俄期的冲突,看到他对摧毁重要客体的恐惧,针对他对父母的矛盾情感做工作,当这些现实的困扰与内在恐惧焦虑联系在一起时,焦虑就减轻了。某种程度而言,咨询师将来访者变得更自由了,这个部分使他在生活中能够前行。

对来访者而言,或许当下的核心议题正是让自己成长、变好,会摧毁重要的客体,因此要紧紧抓住那个无力、糟糕的身份认同,咨询师在治疗中需要识别出这些部分,同时要意识到在某个很隐秘的地方,治疗是起效的、有进展的,只是这些进展被藏了起来。

*本期督导老师:Phillip Crockatt

•从事个人心理治疗、精神分析、心理咨询、临床督导与心理治疗培训超过40年
•曾任英国伦敦卡姆登心理治疔基地主任10年,英国伦教精神分析协会临床中心主任3年
•伦教林肯中心教师、督导师
•儿童心理治疗协会一伦教心理治疗中心督导师、精柛分析师
•瑞典诺尔雪平心理治疗协会客座督导师、讲师

——阅 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