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郑逸梅的斋号“纸帐铜瓶室”是有来历的,他确实是有一个“铜瓶”,是绘画老师程瑶笙先生送给他的。
“纸帐铜瓶室”这个斋号跟随祖父郑逸梅许多年了,很多学者、书画家给他题写过斋号,比如他苏州读书时的校长汪家玉先生,书法家沈兼巢先生,还有周信芳的女婿张中原先生,可惜后来都失去了。保存下来的有三件,一个是苏州书法家费新我先生书写的,当时还刻成了匾,2017年我家捐将它捐给了苏州档案馆。第二件是北京中科院历史所谢国桢先生写的,他是清华国学院梁启超的弟子,学问非常好,字也非常好。第三件是1985年刘海粟先生写的,刘海粟和我祖父很熟,他们也是几十年的朋友。匾额一般是横的,但刘海粟先生是竖写,裱成了大立轴,书房太小挂不下。还有一件和斋号有关的是红学家端木蕻良先生撰写的对联,他把我祖父的斋号镶嵌在里面了。
纸帐铜瓶室匾额
“纸帐铜瓶室”是有来历的。祖父确实是有一个“铜瓶”,放在一张桌子上。桌子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位著名画家,也是祖父的绘画老师程瑶笙先生送给他的。这是张藤制的圆桌,上海豫园里或还能找到这样的古桌。桌子上面有一个铜瓶,瓶子上面有一个盖子,拎的把手上镶嵌有玉石。
镶玉铜瓶 郑逸梅 藏
“纸帐”是一种用藤皮茧纸缝制成的帐子,以稀布为顶,取其透气。帐上常绘有一些图画,比如梅花等,非常清雅。“纸帐”里面既含有古人,又含有梅花的意思。祖父的名字里有梅字,所以和这个就是有一点联系,有隐喻在里面。我祖母,姓周叫周寿梅,寿就是长寿的寿,梅就是梅花的梅,因为她嫁给了郑逸梅,所以她就叫寿梅。长寿,其实也是祖母对我祖父的一种祝愿。
我祖父原名叫郑际云,后来改名郑逸梅,他笔名有“冷香”,后来还用过一个“陶拙庵”,1975年,就用这个笔名在香港出过一本《辛丙秘闻:“皇二子”袁克文》。袁克文最后的四年和祖父来往比较频繁,因为他们住得比较近,祖母的哥哥又在袁克文家里面授课教袁克文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后来成为大科学家的袁家骝,。
1949年前,祖父搬过好几次家,最后落户在长寿路160弄1号,当时这条弄堂叫养和村,养一团和气之意,他又居住在1号,所以自称“养和村长”,他还请人刻过一方印章。
祖父还有个别号叫“补白大王”。以前祖父下班总归要到十点十一点,留多少空白他就补多少字,有时候一百个字有时候五百个字,信手拈来,所以朋友就开玩笑说他是“补白大王”。上世纪70年代以后,高式熊给他刻了一方“补白大王”,之后祖父送书给朋友,有时候就会盖两方印,一方就是“补白大王”,一方就是“纸帐铜瓶室”。“纸帐铜瓶室”印,有很多朋友刻过,有一方还留到现在,但不是非常著名的篆刻家,我祖父不计较刻印人的身份,他看重的是一份情谊。
有了斋号,一般除了请人题写匾额以外,还会请人以斋号为名画画。上世纪40年代的时候,吴湖帆给我祖父画过几张“纸帐铜瓶室图”,其中一件是扇面。夏天我祖父拿把扇子到吴湖帆家,扇子一面是章太炎先生的书法,另一面空白。吴湖帆马上就说,我来给你画。吴湖帆就在串好扇骨的成扇上画了一枝绿梅,他确实画艺高超,这柄扇子保存了下来。还有一次,吴湖帆问我祖父,给你画过“纸帐铜瓶室图吧”?祖父说没有。吴湖帆就立马把纸铺出来,画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我爷爷旁边看着他画,水墨淋漓,云雾缭绕,气韵生动。祖父很宝贝这张画,还配了个红木镜框,一直放在卧室里。2015年世纪出版集团和上海文史研究馆联合举办“郑逸梅诞辰120周年文献展”,这张画才第一次拿出来展览。
纸帐铜瓶室集藏
祖父的“纸帐铜瓶室”对我影响是挺大的,人们提到郑逸梅,都要讲到“纸帐铜瓶室”。我和祖父两个人相差六十岁,正好是同一个生肖,他喜爱的东西,也是我喜爱的。我成家以后也是住在家里,所以我和他生活了三十八年。近几年我退休以后,一直为他出版编著整理他的东西,最近的六七年,已经出了十七本书。他在世时,最高兴的就是看到自己的书出版,所以我现在做的事情他一定也是喜欢的。
(口述:郑有慧 文字整理:孟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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