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协被李傕囚禁在北坞,别说皇帝的威仪,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问题。好不容易化解了李傕准备将自己挪到离长安更远的黄白城的想法,可是每天就这样圈禁着等死总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化解李傕、郭汜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之间的这场闹剧,别再继续了。
好在皇帝刘协身边,还是有些臣子的。谒者仆射皇甫郦此时就在刘协身边。这个皇甫郦我们在《董卓前传》、《十八路诸侯》前面的章节中都提过,他是平定黄巾的名将皇甫嵩的侄子。之前介绍皇甫嵩的时候,我们就说过皇甫家悠久的光荣历史。皇甫嵩的叔叔就是平定羌乱的“凉州三明”中重要的一位皇甫规,而皇甫规的爷爷皇甫棱就和皇甫规一样当过东汉的度辽将军。皇甫嵩一家都出自安定朝那(今甘肃灵台),和李傕一样都出自当时十三州之一的凉州,算是同乡。以皇甫家族在凉州的声誉,皇甫郦自然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去劝和一下李傕和郭汜。
皇甫郦有专对之才,是一个相当干练的人。汉灵帝时期,皇甫郦跟着叔叔皇甫嵩一起平定羌乱,朝廷征召董卓,可董卓却抗旨不遵。皇甫郦劝叔叔皇甫嵩干脆一点,将董卓以抗旨的罪名干掉,可惜皇甫嵩没听,要不然真不一定有后来的乱子。皇帝刘协一定也是听说过皇甫郦之前的事迹,不过也有可能是皇甫郦自告奋勇,刘协将劝和李傕、郭汜的旨意给了皇甫郦。
皇甫郦先到郭汜的军中,将劝和的意思一说,郭汜就答应了。于是皇甫郦返回到李傕的营中劝说李傕。没想到李傕却不答应。我们看一下李傕为什么不答应,了解一下李傕心中的愤恨到底在那。
李傕这样对皇甫郦说:“我有讨伐吕布平定叛乱的功劳,辅政四年,三辅清静,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而郭多(郭汜小名郭多),不过就是一个盗马贼而已,怎么敢和我平起平坐?必欲诛之。你皇甫郦也是凉州人,你看我的方略才能还有士人部下,拿下郭多,是什么难事吗?况且郭多居然还把朝廷的公卿扣押,做了这样的事,如果你再敢替那个可恶的郭多说好话,李傕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知道吧?”
李傕先夸耀了一下自己的功劳,话从他嘴里说出了,和史书上,和司徒赵温所说的,真是截然相反。所有人都会将自己看作最正义的一方,这是人的本性,李傕更是如此,完全将自己看做了力挽东汉朝堂于即倒,东汉朝廷的救世主。不过,从事实角度看,他确实安安稳稳的控制了东汉朝廷三四年,比他的老大董卓时间长不少。接下来,李傕说出了自己心中最不平的事,那就是郭汜这个盗马贼出身的家伙,居然想和自己平起平坐。他敢这样,那我李傕就一定要把他先灭掉再说。接着李傕又列举了郭汜的一堆罪状。
看完李傕这一堆说辞,你是不是见识到了,事情是有很多面的,而话就看你怎么说了。一件恶心事,要往好听了说,其实也不难,只要你脸皮厚就行。而且,从李傕的话中,他一点没觉得他和郭汜之间的矛盾,比扣押皇帝、公卿这样的事小。什么叫以小乱大,他们现在所为正是如此,可是李傕却一点没当回事,而且觉得理所应当。
我们再看一下皇甫郦怎么回复李傕。皇甫郦这样说:“我们都听说过远古后羿的事,只是仗着自己善射,不思患难,到最后丢了性命。往近了看,董卓势力的强大,将军你是亲眼见过的,对内有王允这样的人主持政局,对外有董旻、董承、董璜这样的族人帮助打理场面。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吕布受恩而反图之,斯须之间,头县竿端,这就是有勇无谋的下场呀。如今将军你身为上将军,把钺仗节,子孙握权,宗族荷宠,国家好的官职爵位你们家的人都占据了。再说到郭多质押公卿,而返回头看将军你呢?威胁皇帝,这样比起来,谁的罪过更大呢?张济与郭多、杨定都是有谋略的人,而且很多人都追随依附他们。就是跟随你的杨奉,虽只是白波平民反贼的头而已,也知道将军你现在做的不对。将军你虽然现在很信任杨奉,可是如果你这样坚持,杨奉会一直尽力跟随你吗?”
皇甫郦的这一番劝说,比起司徒赵温之前那份信,要平和了不少。皇甫郦先举了一远一近两个例子,后羿和董卓,告诉李傕做事不能有勇无谋。董卓的下场,近在眼前,你不能重蹈覆辙呀?紧接着,皇甫郦说了李傕以及他家族所受的荣宠,你们家已经享受了很多了,别不知足。接下来,皇甫郦对比了李傕和郭汜的作为,告诉李傕,你们俩肯定是都有问题,比起来你做的更过分。
回看皇甫郦的这段话,很克制,很有针对性,直搓李傕的痛点。如果是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肯定也就听了。可是这时候的李傕,那听的下去这个。不但不听,反而训斥皇甫郦一顿,将皇甫郦赶了出去。
皇甫郦于是马上进宫,将劝和两边的情况报告了皇帝刘协。刘协听后可能是觉得不妙,皇甫郦奉自己旨意这么一劝,别再惹出什么事来,于是准备马上下了一道圣旨给李傕。
这时候,和李傕关系一直不错的侍中胡邈,从众人中站了出来,让写诏书的人,好好的想好措辞。然后,胡邈又对皇甫郦说:“李将军对你可以算是不薄,而且你叔叔皇甫嵩能够再次当上太尉,全是李将军出力。”
皇甫郦看忽然跳出来的胡邈,而且还这样提李傕说话,于是质问胡邈道:“胡邈你作为国家常伯,辅弼之臣,如此说话,所谓何用?”胡邈见皇甫郦着急,继续坚持的说:“我是想李傕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和你有没什么过节,都是为你好,是吧?”
可是胡邈所想,和皇甫郦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皇甫郦这样回道:“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帏幄,君辱臣死,当坐国家,为李傕所杀,那就是天命,又有什么呢?”
皇甫郦和胡邈这段争论,可以看见,刘协身边的臣子对李傕的态度,已经明显的分成了两派。一派如胡邈,尽力的讨好李傕、和李傕走的很近、调和着和李傕之间的关系。而另一派,如皇甫郦、赵温,则视李傕的行为是大逆不道的事,竭力的想摆脱李傕。而只有十四五岁的刘协此时,则很好的利用着这两派的力量,巧妙的摆布着他们的平衡。
刘协听完皇甫郦说这样的话,想想周围肯定有不少李傕的耳目,在这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于是赶快给了皇甫郦一道差遣到别的地方的命令,让皇甫郦赶快离开。果不奇然,皇甫郦刚刚走到营门口,李傕派的追杀皇甫郦的将领虎贲王昌就到了。不过这个王昌知道皇甫郦忠直,就私自放皇甫郦走了,回去禀告李傕时就说追赶不及,让皇甫郦跑了。看样子这个王昌也应该是凉州人,王昌放跑皇甫郦,可能最主要的还是看重皇甫家在凉州的势力和威名。皇甫郦就这样走了,可刘协接下来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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