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成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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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死刑犯在被行刑之前，他们会有三种表现，第一种是表情麻木，表情呆滞，连走路的力量都没有了；第二种是情绪激荡，胡言乱语，大脑像是失常了一般；第三种就是心理素养超好，很平静，坦然面对死亡。

而我儿子，从我和他会见时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应该属于第三种。

2016年，我21岁的儿子因涉嫌有意杀害怀孕的女友，且畏罪潜逃，

一个多月后，警方发觉了已经高度腐败的女尸，随后根据汽车定位，抓到了逃亡到老家的儿子。

随后儿子被关进了海宁市看管所。两年后的四月份，二审判决维持原判，他被判处死刑。

儿子羁押在看管所的日子，我和妻子无心再打理公司，那两年里，几乎每天都度日如年，身高1.75米的我，体重当时160斤，到儿子执行死刑后，憔悴不堪的我只剩下131斤。

虽然我儿子是有意杀人，但从客观上而言，也是我一味地忙于事业，和他平时交流特别少的原因，才导致他最终酿下大错。

儿子羁押看管所时，我每月去那里一次，虽看不到他，但可以感受他生活的气息！

接到与儿子会见的通知后，我心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向他表达什么。

会见那天，我和妻子早早地等在“会见室”门口，做好了相关的登记后，一位看管所的民警，和我聊起了儿子的大致情况，他是儿子的管教民警，他说，儿子在看管所这两年里，心情起起落落，反反复复。

当时，你儿子一审判决死刑的结果出来后，让他有点受不了。

我就这样劝他，“现在你判了死刑，但人毕竟还没死，想想那个被你杀害的女孩子，她也是爸妈的心头肉啊，站在她爸妈的角度，你想想看？如果换成你被杀了，你的爸妈会怎样想？”

最初的日子，你儿子一直做噩梦，一直忏悔，希望得到那个女孩父母的原谅，还曾数次写信给女孩父母，说自己如果将来能活着出去的话，一定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但我一直开导他，你作为男子汉，要学会面对现实，拿出勇气面对最坏的结果……

我向那位管教民警表示感谢，是他在儿子最后的日子，做了最精心的陪伴。

会见的时间到了。

在十五分钟里，儿子的这五句话，让我特别震惊，也特别痛心疾首。

第一句：“老爸，我当时不听话，你打我的时候我特别恨你，但在看管所的日子，我把先前自己和你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我发觉你是很爱我很爱我的，你那是嫌弃我不争气啊，只是以后我再也没有报答你的机会了，请你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吧！”

说真的，我曾暴打过儿子四次，两次是因为逃学；一次是因为私自改装跑车，结果出了车祸，将人撞伤；一次是因为他不听从我对他安排的职业计划，竟跑去KTV里去上班，如果他不去KTV工作，也不会认识他现在的女友，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凶杀案，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儿子这句话，让我震惊的地方，是他彻底原谅了我，最起码不会带着遗憾上路，这多少让我得到了很大的精神安慰。

第二句：“老妈，我最对不起你，我抓进来后，你还因为包庇罪被判刑。老爸，我走后，咱家的条件好一些，如果有可能，你就想想办法，帮助一下我女友的父母，她家是农村的，我去过两次，日子过得并不太好！”

其实，儿子这个说法，我也想过多次，最初我聘请律师的时候，也曾提出给对方一定的补偿，但因为女孩的父母处于失去孩子的无望中，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因为，我的帮助计划，也无法实施。

但当时，我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说将来会找到合适的途径，帮助受害方。

第三句：“老爸老妈，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害怕死亡，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女友还是会接受我的，因为相处的那段日子，我们一直相亲相爱，原本打算和你们商量，在国庆节结婚的，但那天晚上，我们争吵了几句，其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我却像醉酒了一般，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直骂，我就一直掐，当我头脑清醒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但我们内心深处，都是真诚相爱的！”

对于儿子这样的说法，我没有反对，儿子之所以能坦然赴死，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和女友再次牵手，是他心中构想的一个“美好盼望”吧，我也希望儿子的女友能够原谅他。

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掐死了怀孕的女友，但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上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竟然让三个生命都草草离开了世界。

第四句：“老爸老妈，我走了，你们想办法再要个女孩吧，女孩一般都比较听话，也会体贴父母的心，到时可以给她起个和我一样的名字，到你们老了，也有个孩子在身边，生活也会充满希望，我不想你们的晚年是?孤独的！”

过去，我一直认为儿子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没想到，他还为我们考虑了这么多，我对儿子说，抱养个孩子，手续也很复杂，一切随缘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第五句：“老爸老妈，在我死后，就把我的骨灰洒江吧，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一件事情，即便不是这次被执行死刑，哪怕我在社会上老去，死后也会这样操作，我是一个渴求自由的人，再者，购买墓地也是一个不小的开支，我不想再拖累你们，骨灰就洒在我们一家三口经常野炊垂钓的那个地方吧！”

我尊重儿子的挑选，这也是他的遗言，对我自己而言，人离开世界后，至于以什么样的方式安葬，其实那都是一种形式，但我心里也清楚，儿子这样做，也是想为我们节省一笔资金。

整个会见过程，儿子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颓废，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对我充满怨言，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而我作为父亲，在儿子被羁押的两年时间里，我请了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也去过被害女孩的家（对方拒绝见面），虽然最终没能挽回儿子的生命，但是我从不后悔，因为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

我一直爱自己的儿子，如果真的可以用生命去交换，我宁愿被注射死刑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儿子。

在这个世界上，法律就是法律，人情再高也无法高于法律，犯了死罪，就要接受法律的严惩。

定期去江边“看望”儿子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儿子是一个稳重沉着的人，是一个遵纪守法善良有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