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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路,是市区东北角一条僻静不大的马路。

开完会,他们说:“陆老师,我们送你出去,或者到附近的地铁站?”

“谢谢了!我在这里附近走走,看看!”

“这里有什么可看的?”

“难得啊!回娘家了,就在隔壁。”

“啥?”

“鼓风机厂。”

厂区里,静谧宽敞的道路旁停着不多的几辆小车,以往熙熙攘攘的小路,如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陌生。有车间发出隆隆的试车声,走进去看看也没有人影,大概是在小房间里吧。偶尔有几只胆大的野猫趴在路中央,走近时,才懒洋洋钻到草丛堆里去了……

在食堂外面,原先两段的洗碗槽,变得只剩一段短的了。一长溜槽前有三四个人正在洗手说话,其中一位看到是从综合楼前过来的,看到大楼关了,也是在怀旧询问的吧。近中午时分,这个时候这里原本应该是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的人气宣泄地、生物补充处。

“民以食为天”。这里有太多现在想来还是有些“未去先说馋涎垂”的轶事和美味。

那时候正是长身体的当口。鼓风机厂的伙食,在当时“彭浦地区”算是数得上的一块响当当的牌子。那时的彭浦地区就如当今的张江、临港,四方锅炉、华通开关、先锋电机……集中了国内数得上的诸多先进机械大厂。鼓风机厂一只普普通通的油酥饼,地区“擂台赛”时,几次折桂:像沈大成的双酿团,层层有料,芯里有货;像哈尔滨的千层饼,薄如白纸,分层油润;像国际饭店的蝴蝶酥,松脆酥皮,浓郁可口。如果说“油酥饼”是有些小贵的“小家碧玉”,那么“萝卜丝馒头”就是真材实料的“大家闺秀”了。尤其是上早班,早上五点多吃的饭,不到十点钟就饥肠辘辘,这个时候没有几个馒头下去,几乎就丧失了继续干下去的战斗力。如有几只萝卜丝馒头在手,那真是一天的一大幸事了,价廉料足,清爽清口,几口下去回气酣畅。记得当时试车间出了一起刑事案件,也以有人去买萝卜丝馒头作为时间点参考,可想是有多接地气受人欢迎。只是写到这里,我已经记不清里面是否有肉的了,可以想象当时都是囫囵吞枣,一副馋相。

还有一碗烂糊面,是当时极佳的顶级享受。那是车间王主任在大军工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每个月考核指标厂里亮得耀眼。主任是几个月没有回家,我们几个跟着三班轮流上,累了在办公室的阁楼上睡一觉,饿了吃醒来干。有一次,凌晨二三点到食堂里吃饭,把值班吵扰了,主任陪他打乒乓以做感情交流,我们付好饭票吃烂糊面。值班的正玩在兴头上,要我们几个自己去盛。那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大大的炒菜锅里,满满的一大锅面条,夹杂着米饭,混杂有厂篮球队留下的排骨、蹄髈,还有很大的大骨头、少见的熏鱼等等(鼓风机厂篮球队的厂队也是上海市工人队,每天伙食补贴有几块钱,当时满师一个月工资也就36元)。满满一大锅,是精致“奥灶面”的面条版,提升山珍海味(剩菜残羹)的佐料堆,从未见过有如此少有历经“炖煮软胀”的烂糊面!盛上满满一大碗,再撒上一撮碧绿青葱段在黏糊糊的面条上,烂糊三鲜使得暗幽幽的食堂间顿时满堂生辉,呼溜溜下肚,怎一个“爽”字了得……

以后在厂里搞CIMS项目,郑总师常会来催促“小陆,早点去吃饭吧”,张秘书一旁拿出小食堂的就餐券,悄悄关照我快去。小食堂的葱烤大排是招牌菜、限量版,要早点去才有,真是不错。可还是愿意到大食堂里去吃面。那时食堂间已经有一台市场上不多见的煮面机,交了饭票后,机器会自动拖着面条在长长的直槽里裹着沸水里悠悠游过来,把碗往前面一放,一气呵成。隔壁窗口有浇头有高汤,自己选择。能看看这新鲜设备就够带劲的,再坐在昔日同事中间一起吃饭聊天,美食与友情,感觉真不错。

悠悠岁月,鼓风机厂如今挂上了工业遗址的牌子。多少往日情,想到那碗烂糊面,那碗“love me”(谐音)。(陆仲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