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齐天候
东莞的外卖小哥小文一个月收入只有3000多,送完蛋糕两个小时后,客户投诉说蛋糕坏了,平台让小文全价赔偿蛋糕。一个蛋糕100多元,算下来小文一天白干。不同于其他自认倒霉自己赔付吃蛋糕“过生日”的外卖小哥,小文坚决不妥协并据理力争:蛋糕包装盒不透明,我不知道蛋糕坏了。最后争了几个回合的小文赢了,最终没有赔付这100多块钱,但小文也被这个平台“拉黑”,不再允许他接单。
小文曾经坐办公室月入1万5,但因为讨厌电脑选择了辞职,此后炒股失败导致负债,摆摊却又成本过高难以为继,最终选择了先送外卖以糊口。
在一般人眼中这样的职业轨迹是一种“滑铁卢”,但他却称之为“闭关”,并不为此感到落差。他一边自嘲“赚的钱够花就行,或许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躺平吧”,一边却积极地为外卖员的超时困境发声,对不公的行业现状据理力争——
“我必须争取权益,绝不纵容他们。”
炒股负债几十万选择送外卖,一天送20多单月入3000多
小文是一个外卖员,但另一方面他也经常在知乎平台上回答问题,且标签为投资金融,回答问题的结尾却经常是“先说到这,我去送外卖了”。
这两者之间乍一看全不相干,为什么投资金融的知乎用户会跑去送外卖呢?
在送外卖之前,小文从事医疗行业,月入最多一万五,但他讨厌看电脑,从去年开始就辞职在家,却在一年时间里炒股赔了几十万。
“刚好遇到熊市,这几年股市太低迷了。”小文无奈地表示。
他感到特别焦虑、整夜失眠,摆摊卖锅盔又发现成本太高,索性选择了送外卖,已经送了好几个月了。
说到这里,小文也从手机里调出了他的收入,一个月收入3000多。
这样的收入需要他每天从中午11点一直送到晚上8点,偶尔还会送夜宵单,一天平均下来需要送20几单。
3000多能在东莞这样的城市正常生活吗?小文算了一笔账:
租房一个月1000。
每天花销大概60元,除了吃饭,啤酒,烟没其他消费。
啤酒从网上买比较便宜,烟则买8.5一包的。
“物质需求每个人都差不多,只要降低欲望,不社交,也就没这方面的开销了。如果这个月不够花了,我就多送一点。”
虽然仅仅能做到收入支出勉强相抵,小文对此却表现得很轻松,甚至自嘲“我可能就是网上说的躺平的人”。
但说到送外卖的具体情况时,小文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他送外卖时最不满的,就是平台的差评和超时机制,甚至直接表示“这是赤裸裸的压榨,是对人性、对尊严的践踏”。
赤裸裸的压榨,是对人性,对尊严的践踏" Type="normal"@@-->
东莞是一座多雨的城市,路况复杂的城中村也很多。对当地的外卖员来说,这两者往往意味着超时和差评,小文也不例外。
有一天下着很大的暴雨。小文去送一个老旧小区的菜,客户没写单元号,只有门牌号,小文跑到楼下只能打电话询问,结果电话刚好占线。
因为下着暴雨,小文怕手机进水,匆匆尝试了一没联系上客户,就把菜放保安亭,并拍照给客户及发了后台消息告知后,赶紧跑去送下一单了。
这个小区小文之前送过多次。有顾客要求放保安亭的,且保安亭可以放货物。
后来,顾客在后台问小文为什么不上楼,这时候才告知他是在7楼,并怀疑他是因为楼层过高选择不送上门。小文只能无奈地表示是因为暴雨天气又联系不上不知道门牌号,害怕丢失才放在保安亭的,希望顾客理解,但还是被差评了。
而当时匆匆离去,是为了赶着送下一单,这样才不至于超时扣钱。
据小文介绍,平台有多种扣钱规则,其中最不合理的就是超时规则。而美团的超时罚扣,则是他所知道的平台里最狠的。
其中尤为令小文感到不满的,是有些商家的出餐时间设定过长。
按咱们一般点外卖的经验来看,送达时长=商家预设出餐时间+路上耗费时间,前者变长则整体预计时间应该也会变长,这似乎对外卖员反而是有利的。
“并不是这样的”,小文随后说到他另外一次送餐经历。
有一次,系统给他派了5单,4单都取完餐了,第5单因为设置出餐时间较慢还没有出餐,他只能选择先去送这4单。
这时候恰好是中午用餐高峰期,写字楼电梯上下就等了10分钟,手中的4单派送完,已经花了近40分钟。送完之后再返回来取第5单,果不其然超时了。
那如果去等第5单呢?结果是因为等候时间过长,那么其他单的时间会很紧张。从而导致超时。
因此,他并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放弃最后一单,接受平台的超时惩罚和用户差评。
而如果因为出餐慢导致下一单耽误了,也不支持申诉。超时本来就会导致外卖员扣钱。且有的顾客享受超时赔付。换言之,一次超时可能意味着——
1、外卖员因超时受到一次罚扣;
2、因差评再扣一次钱;
3、顾客的超时赔付再扣一次钱。
“所以,美团为了提升用户体验度,对外卖员很苛刻。”小文总结道:“这是赤裸裸的压榨,是对人性,对尊严的践踏,不光是美团,其他平台也一样。”
送完蛋糕2小时后被用户投诉,“不是我的错我坚决不赔”
小文印象最深刻的一单,是送了一个蛋糕后被用户投诉,平台要求他赔付蛋糕全额100多元。
当时,他在叮咚买菜接到一个蛋糕派送单,客户收到蛋糕时没有任何异议。但过了两小时之后,却拍照说蛋糕坏了要求赔偿。而平台呢?则以他交付的时候没有拍照为由。要求他负担这次全额赔偿。
“那个蛋糕的包装是不透明的,我在交付时不能打开包装,又过了两个小时才反馈,这怎么能认定是我的责任?”小文表示如果要外卖员承担送蛋糕的损坏责任,则平台有义务要求商家蛋糕必须透明包装,这样才能避免诸如此类的扯皮。
那么,小文最后接受了全额赔偿吗?
“我没赔,我必须争取权益,绝不纵容他们!”在他提出上述几个问题据理力争之后,平台也没办法,只能把钱退给了小文,但从此不允许小文再接他们平台的单。
而更令小文生气的是,送蛋糕这种易碎品时,商家给平台支付了保价费,碎了包赔。但如果真的摔碎,赔偿却是由外卖员承担,而无论是否送达,保价费都落在了平台手里。
换言之,蛋糕利润归商家,平台拿走了抽成和保价费,而配送风险和赔偿金额却全部由外卖员承担。
实际上,在对多个外卖员的采访中,蛋糕往往是他们最不喜欢送的快递物件。但大部分外卖员只能选择默许或者不配送蛋糕。现在,一些平台也有专门负责配送蛋糕的外卖员了。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一种进步呢?
小文说,这无非是单价提高了几块,风险一样是外卖员背,基本逻辑仍然不变。
实际上,这正是整个外卖行业的现状,风险被转嫁给了外卖员和商家,而矛盾则转移到外卖员和消费者,平台则在背后拿走了最多的利润。
不一定要赚钱,也不一定娶媳妇
小文一个月跑3000多块,在东莞的外卖员里不算高,从东莞整体收入来看也并不算高。东莞市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22年东莞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3833元。其中,城镇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65406元,农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5136元。算下来东莞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有3776元,小文毫无疑问是拖后腿的那个。
谈到收入,小文说:“我确实可以送更多,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养活自己就行。”小文的价值观里,人生并不是只有挣钱,像其他外卖员一样,一天累死累活干10多个小时,整月无休才能月收入1万块,确实不是他想要的,还需要给生活留一点时间。
“有饭吃,有地方睡,晚上回来喝几瓶啤酒,弹弹吉他,唱唱歌,”小文自嘲:“我可能就是网上说的躺平的人。”
但小文还是认为,躺平不应该被批判,努力不过是装饰自我的词而已。努力,归根结底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先做着医疗销售这样在一般人眼里光鲜亮丽的工作,再到现在当外卖员,这样做会感受到家里人的压力吗?
“本来就负债几十万,家里人当然会给压力,先躲着。”身为湖北人的小文表示在东莞送外卖离家里比较远,“老人,那些认知有很多站不住脚的地方,我不会和他们争论,也不会被家人影响太多,一向都是很独立的生活”
谈到以后的规划,小文也说不清自己具体要怎么安排。“负债目前短期还不上,就只能先拖着,等两年再协商处理。”
小文也没有想过,送外卖这个工作还能持续多久,具体要送到什么时候,就先养活自己就好。
小文说:“未来的事情想多了,总是会有焦灼。还是要让自己慢下来,多思考。”
在小文的价值观里,三十而立从来不是成家立业的立,人应该活明白。他认为现在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有很多荒谬之处,比如一定要赚钱,一定要娶媳妇,一定要生孩子。
“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可能超过了赚钱,娶媳妇。”小文说。
而是什么才是人一生究竟的意义,或者生死大事,应该思考。
做什么事,都并不重要,不过都是果腹的工具而已。送外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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