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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婚姻:权衡在健康、陪伴、财产之间

(作者:李佳屹、权怡 指导老师:陈广宁)

尽管现在生活质量不断提高,娱乐方式也越来越丰富,但对大部分的单身独居老人来说,他们所面对的精神世界仍然困乏。随着观念的转变和孤独的精神世界需要,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想要走出家门,开启一段黄昏恋。

2022年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中国60岁以上人口为2.67亿,是日本人口的2倍。中国老年空巢家庭率,在北京和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甚至高达70%。包括丧偶或离异的老人在内,中国单身老人的数量占老年人总数的25%-30%,估计大约有7000多万。随着人际关系逐渐淡化,特别当子女成年离开家后,中国老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孤独。中国社科院的调查显示,80%丧偶老人希望再婚。此外还有报告称,许多老人只希望同居而不是领证再婚。

老伴去世百天后,我找到了新的伴侣

在老伴去世百天后,77岁的刘风(化名)准备和广场舞的舞伴张琳(化名)结婚了。

刘风身体健康,生活比较富裕。他曾经是一个工厂的中层干部,每月领着6000多的退休金,刘风有两个儿子,是山东济宁人,都已经成家,经济独立。他的名下还有一套在济宁的拆迁房。老伴去世的一百多天后,他在青岛旅游时,通过跳广场舞认识了张琳

张琳是山东青岛人,58岁,已经退休,曾经是一名普通工人,每月3000多的退休金。张琳42岁时离婚一直单身至今。她身体比较健康,在青岛黄岛有一套房子,有一个女儿,已经工作并且有了家庭,女儿时常接济她的生活,在青岛生活比较拮据。

刘风在老伴去世后,没有人陪伴,感到孤独的他独自去旅游,在青岛的公园游玩时,遇到了跳老年交谊舞的队伍。刘风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张琳是个热情的人,喝水休息的时候看刘风独自一人就上前邀请一起跳舞。闲聊中,张琳得知了刘风来旅游的原因,两人越聊越投缘,张琳热情提出自己可当向导。刘风被张琳的热情感染,孤独了好久,终于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了,就这样熟悉了几天,了解了对方的家庭情况,渐渐地他们走到了一起。

但这段感情并不被刘风的两个儿子支持,刘风办了正式手续并再次步入婚姻,在以后财产分配继承方面都会面临再分配问题。张琳的加入,从子女的角度来说,无疑是家庭财产流向了“外人”。这不仅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甚至是几代人的麻烦,刘风的儿子认为,他们的婚姻并不像年轻人那样简单,不应该这么草率的就做出决定。

刘风仍坚持孤身一人前往青岛,和张琳领证并居住在一起。

刘风坚称自己离不开张琳了,他希望能有个人可以照顾自己,已经70多岁,孩子们都是近50的年纪,有各自的家庭,不能及时的照顾到自己,也不想给孩子添麻烦。之前老伴生病期间,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她,买菜做饭、端水洗脚,现在他也想休息一下。

张琳年轻能干,孩子已经独立,有充足的时间照料刘风的生活起居。张琳认为,尽管需要多照顾一个人,但自己和刘风在一起后,生活质量也有所提高。比如以前张琳出门、买菜要不就是走路、骑自行车,要不就是坐公交车,但和刘风在一起后,他买了一辆电动代步车。现在张琳出门也不怕风吹日晒了。

刘风认为,在满足他需要陪伴、照顾的同时,自己的收入可以改善张琳的生活,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他很喜欢张琳开朗热情的性格,这让他感觉不再孤单,他们还有共同的爱好,闲来无事还可以去跳广场舞。

母亲去世后,两个儿子商量的是每人轮流照顾父亲一周,周末两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聚在刘风家里,让父亲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孤单。现在父亲独自一人贸然去青岛和张琳一起定居,作为儿子十分担心,对刘风自作主张的决定,他们也感到有点生气。他们认为刘风年事已高,不在身边,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两人都不能及时赶到,这让他们非常担忧。

刘风一生的财产、家庭都在济宁,两个儿子的家庭、工作同样也在济宁,现在刘风独自去了青岛结婚,他的两个儿子认为这段婚姻,从多方面看,都是缺乏考虑的。

经历两段黄昏恋,我找到了适合我的新老伴

并不是所有的老年婚姻都不被孩子支持。冯健(化名)是山东济宁人,今年78岁,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的女儿跟着女婿在济南安家。独自一人的生活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活上都十分孤独的,冯健想要再找一个老伴陪伴、照顾自己。女儿因在外地成家,也支持冯健的想法。

在这十几年里,冯健经历了两段黄昏恋。冯健是一名社区医生,生活比较富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经人介绍认识了王燕,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于是就选择一起居住在冯健家里了。

同居一段时间后,王芬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冯健,和他携手度过剩下的时光,自己负责家庭所需物品的采买、置办,各种家务也都可以承担,但前提是冯健房产证要加上自己的名字,冯健的退休金也要交给自己保管,要掌握家里的经济大权。而冯健认为财产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并不接受这种要求,而且女儿在济南没有工作,自己的财产是她的后盾,钱还是要留给女儿的。这段感情也到此结束。

现在的老伴是杨兰(化名),比冯健小七八岁,以前是环卫工人,他们是经同事介绍在一起的。冯健说这次自己长了教训,在领证前他们就定好了协议,自己的财产归自己保管,如果对方的家庭出现了什么问题,可以互相帮助,但在平时或以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提到现在的老伴,冯健还是很开心的,他们性格挺合得来的,两个人还经常一起骑自行车出去放松。在生活中,他们互相陪伴、照顾对方,冯健说,杨兰很勤快,每天都把家里的卫生收拾的很干净,而且自从有了杨兰,自己都不用做饭了,每天都有热腾腾的三餐,日子过得非常舒适。虽然杨兰身体不是特别硬朗,但冯健之前是医生,可以更好地照顾杨兰的身体,有时还会给杨兰把把脉,杨兰身体不好时,冯健自己还会开个方子,给杨兰抓点药吃。杨兰还开玩笑说,自从跟了他以后,进医院的频率都减少了。冯健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认为在晚年能找到兴趣相投、可以一起说说话的老伴作伴就已经很好了。

保姆变伴侣,活没少干,钱一分也没有

张平(化名)是72岁的独居老人,有一个儿子。儿子因平时工作原因不能随时照顾张平的生活起居,考虑到张平的年龄,儿子托熟人找了一个保姆,照顾张平的日常生活。

54岁的陈玉(化名)接到了这个委托,来照顾张平,每月可以拿到3000元。陈玉每天的工作大致就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陪张平遛弯等。“他其实挺好说话的,基本生活也能自理,平时爱好就是看看书写写字、下下棋浇浇花”陈玉对这份工作还比较满意。

陈玉45岁就离婚了,自己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平时工作不在家,“我每月就领着2000多的退休金,她(女儿)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谁想成为自己孩子负担呀,就想着出来找个活干。我又没文化,又没啥擅长的技能,也就只能做做体力活照顾照顾人了,正好亲戚介绍,就来张平家当保姆了。”

在朝夕相处的十个月后,张平对陈玉的情感慢慢改变,两人渐渐从雇主与保姆的关系变成伴侣,陈玉也受到张平的邀请,搬到了张平家里居住。陈玉表示,她当时答应张平前是有提要求的,一就是尽快领证,给她一个名分;二是将来房子要加上她的名字;三是她可以继续照顾张平,但所有生活的开支应该由张平来出。“我觉得这些要求不过分,和他一块过得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吧。他年龄大了我应该照顾他,所以我出力他出钱嘛。他(张平)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陈玉说。正式确定关系以后,对陈玉来说,照顾张平从一份工作变成了义务,自然也没有了每月3000元的工资。

就这样以伴侣的关系照顾张平四个月后,张平一直没有兑现当初要尽快领证的承诺,陈玉每次主动提出,张平都以“不急这一时”或者“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为由推辞。就这样,陈玉感觉到了吃亏,“活还是我干,还是原来那些事,钱我也拿不到了,名分我也没有,你说这什么事,别人怎么看我,我这不就是免费保姆了吗”。于是陈玉向张平提出退回到原来的雇主与保姆的关系,每月还是给她3000,她继续照顾张平的生活。这时候张平却不愿意了,他不想支付这3000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是来挣钱的,现在倒好,成免费保姆了,活一点没少干,钱一分也拿不到,谁能愿意”陈玉和张平最终还是没有谈妥,两人争执不下,谁都不想退这一步,陈玉选择离开张平。

我想独自一人度过剩下的时光

有想要找老伴携手度过晚年的,也有想要独自一人享受余生的。黄刚(化名)65岁时吴慧(化名,其妻子)去世,至今已经六七年了,中间也有过老太太想要找他作伴,但他都拒绝了。

黄刚说自己与吴慧的性格不合,两个人互相不包容。黄刚性格孤僻,不喜欢接触人,不爱和人交流,曾经还得过抑郁症;吴慧比较活泼,爱开玩笑,这样性格的吴慧黄刚无法接受,两人经常会生气,闹别扭。

就这样,他们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并没有让黄刚感到幸福,反而有些压力。剩下的时光他不想再去和第二个人磨合了,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矛盾,现在的黄刚生活上可以自给自足,虽然已经70多岁了,但身体也算健康,每天可以骑自行车出去放松,并不想过多的社交,再去认识一个新的老伴,自己一个人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黄刚认为,现在他的身体硬朗可以自理,而且女儿还会经常来看望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享受当下比较重要,等真到走不动的那一天,自己会考虑去到养老院养老的。

精神世界的空虚,让这些老年人想要迈出家门,寻找到属于自己晚年的幸福。但不同于年轻人的恋爱,老年人的婚恋涉及到两方家庭的财产问题,尤其是老人财产的继承权,根据《民法典》第一顺序继承人为被继承人的配偶、子女和其父母,这也是许多子女不同意老人再婚的原因,不想自己家的财产分给“外人”。其次,对于老人本身来说,男性想要找到比自己年轻,能操持家务照顾自己,并且不贪财的女性;而女性想找经济条件比较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身体健康,对自己好,能改变自己现有生活质量的男性。这就导致双方目标错位,也走不到最后。

最后导致的后果是,老人恋爱时,选择结婚领证的少,隐婚、闪离的多。中国社科院的一项调查显示,80%的丧偶老人有再婚愿望,其中进行婚姻登记的不足一成,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选择“隐婚”——不登记,却像夫妻一样生活。而据有关数据表明,老年人再婚后又离婚的比例在60%以上,其中以婚前财产继承问题导致离婚的居多,使很多想再婚的老年人不敢涉足婚姻殿堂。(数据来源:中国知网《暮色难寻:老年相亲角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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