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萼不合群儿。
不合群儿的突出表现,是“屡忤上官下吏”。
似乎不能说忤是贬义词。人是社会动物,要竞争,要合作,要对抗,要妥协。置身职场,难免意见不合、磕磕碰碰,一味无原则无底线地迁就他人未必算得上正气和美德。很多时候,爱谁谁、爱啥啥、爱咋咋反倒是一袭清风。这袭清风的底气可能在于:主意正,脾气大。
这关乎性格和习惯,一般情况下与品德无涉。
桂萼的问题出在“屡”字上。“屡”的事态特征,是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堆积,持续强化。用外交语言表述,他的立场和方法是坚定的、明确的、一贯的。
前面说过,桂萼“屡忤”的对象是两个群体:上官、下吏。
这着实麻烦。上官加下吏,差不多等于整个职场。屡忤上官下吏,意味着一遍又一遍地得罪所有人。长此以往,生存环境只剩下两个字:艰难。
桂萼的每一步,都在见证艰难。
起点不算低,起势不算好。因为性刚使气,得罪上官,他被调往浙江青田,还是知县。
谁也没想到,比忤逆上官更严重的事情悄然发生:桂萼拒绝赴任。
幸运的是,他获准开机重启:用荐起知武康。
开机重启不同于系统升级。置身新天地,桂萼犯的依旧是老毛病。这回玩得更悬,因忤逆上官,他遭到御史白简弹劾。
弹劾,就是拿脑袋上的乌纱或乌纱下的脑袋说事儿。在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旧官场,忤逆上官可能会被解读为风骨,但协调不好与一般胥吏书手的关系,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站得住的理由。不会巴结上司,也不会团结下属,靠这等情商这等路数经营仕途的官员,比大熊猫还珍稀。
显然,桂萼是一根筋加驴脾气。一根筋加驴脾气的官员往往能开创新局面。
桂萼开创新局面的切入点,是赋役。这个吸引眼球,拉风,还立竿见影。
桂萼清晰而精准地洞察缙绅势家和豪强地主欺隐土地逃避赋役的惯用手法,深知赋役不均对国家长治久安巨大而深远的负面影响。他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也知道该如何下手。
摆在桂萼面前的难题叫赋役转嫁。传统农业社会的赋役,一般以土地面积为基本计征依据。这是现实的,也是合理的。问题出在官豪势家,他们总是用合法或非法手段,转嫁赋役于贫苦农民。或以诡寄、飞洒等手法欺隐土地,张冠李戴,躲猫猫儿;或独占肥沃土地,只按低税率缴纳很少的田租,不愿为农民“分粮”和“为里甲均苦”。
比赋役转嫁更糟糕的是,很多时候,很多官员不愿触及矛盾。原因很简单,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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