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阁楼,最好是夜里。《阿飞正传》结尾,梁朝伟骑马觅马,英雄暗老,电灯下面数钞票,数清一沓,放进西装内袋,再数一沓,拿出一副扑克牌,撵开细看,再摸出一副。接下来梳头,三七分头,对镜子梳齐,全身笔挺,骨子里疏慢,最后,关灯。否极泰来,这半分钟,是上海味道。”
《繁花》通过大量的出场人物,描绘了上海从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的跃迁与变化,凸显了上海的本质与底色,也展现了一代代在上海生活的人们的性格与色彩。《繁花》出版后,因其独具特色的上海方言,和有别于大众的观察视角,成功登顶2012年《繁花》获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并斩获了首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本关于旧上海的小说《繁花》。也就是由王家卫导演,胡歌主演的热播剧《繁花》的原著小说。说到旧上海,很难不让人想起周璇的那首《夜上海》。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想到那些灯红酒绿的歌舞厅,舞女们穿着高领湖绉镶滚边的小旗袍,裹臀凸胸,一步一婀娜,旗袍衩开到腿根甚至腰眼,微风轻拂,满眼便是白如莲藕般的玉腿。
想到那些富人们,住在南昌路的别墅里,两三层的小楼嵌着教堂才会用的高级玻璃,砖木地板上面搭着从西域进口的羊毛地毯,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每天有换不完的新衣服,只在保姆和司机的护拥下出行。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教堂。无论是哥特式的尖顶,还是罗马式的圆顶,抑或俄式的艳丽,在电闪雷鸣时,都会变得同样阴森恐怖,但每逢艳阳天,又会呈现出一派祥和庄重的气息。
的确,这是我们熟悉的上海,出现在无数影视剧和小说里。
但今天给大家带来的这部极具上海韵味的小说《繁花》,却不是这样的。在作家金宇澄的笔下,上海虽然繁华,却不尽是繁华。
比如,你会在里面看到五十年代由苏联专家设计的“两万户”工人民房。所谓“两万户”,顾名思义,就是两万个房间,密密麻麻,乌乌泱泱。这些房子多是两层砖木结构,地板脆薄,楼上一晃悠,楼下就地震。墙也不隔音,泥草打底,糊一层纸筋灰,这家说话,那家隔着墙就能对答。为了节省空间,小民房每个单元要住十户人家,五上五下,一层共用一个厨房、两个马桶。说是马桶,但常年尿骚屎臭从无宁日。
这些场景鲜少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可这也是上海,是上海的曾经,也是上海的骨血。在《繁花》这部小说里,它们与那些时尚浓艳的场景同时存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更立体的上海。
那为什么《繁花》会给我们展示一个如此别具一格的上海呢?这就要从金宇澄的多元视角说起了。
1952年12月,金宇澄出生于上海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除了17岁远赴黑龙江嫩江农场务农7年外,他这一生都是在上海度过的。上海对于金宇澄而言,既是摇篮,也是归宿,在上海生活的时光,给他积累了浓郁的上海性格,从思维模式到语言习惯,无一而足。但那短暂离开的几年,又让他能隔岸观火般的,去审视上海从一个“边缘化”城市,逐步走向国际都市的过程。
所以,相较于其他土生土长的上海作家,金宇澄笔下的上海,既有八九十年代的繁华与新潮,又有六七十年代的激进与落魄。
但是,需要格外注意的是,金宇澄将这样的上海呈现出来,并不是为了让读者反思上海的沉沦与发展,也无意揭示时代的残忍与仁慈。他想做的,仅仅是说一个故事,一个可以让大家在闲暇时反复想起,觉得有趣又生动的故事。
这是金宇澄独特的叙事风格,刻意打破作品的完整内核与故事线,以一种零散化、片段化的方法,将故事呈现给读者。金宇澄曾说,《繁花》这部小说的主题和内容,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爱以闲谈而消永昼”。什么叫“爱以闲谈而消永昼”?就是将宏大叙述打散在闲言碎语中,以聊天的形式,打发掉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有点像《一千零一夜》,也可以类比为《十日谈》。
所以金宇澄创作这部作品,虽然穿插了大量历史事件和时代图景,但其核心目的却不在教育和感化读者,他只是想以一种聊天的方式,通过一个个性格各异的人物,将那些历史碎片“谈”给读者听。只是“谈”,不定义,也不评价。
所以大家在阅读这个故事的时候,也不必努力挖掘其背后的深意,不必时时反省、事事关照。它展现的,只是一些生活和一些态度,有的轻松、有的灰暗、有的炽烈、有的世俗,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撷取不同的感悟,每个人也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为这个故事拟定一个满意的结局。
特约撰稿人:一字,大学中文系教师,着力于比较文学与文学理论研究。
编辑:莉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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