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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燕公子

脚踩小青菜，唾喷老人面，十步踹一摊，千里不留行。

2024年第一狂人出现了，当属湖州孙奥是也。

你看他在繁忙菜市悠然漫步，浑身散发出上位者特有的傲娇与跋扈，仿佛国王在视察自己的国度，又仿佛警长在问询谁敢不服，眼风扫到之处，菜贩们无不两股战战，瑟瑟发怵。

一老太正靠着陈旧的三轮车，吃力地往下卸货，孙奥慢步走近冷眼旁观，接着伸出右脚，朝着老太放在地上的一堆菜蹋去。

一脚、两脚、三脚......从容又笃定，竟似带着无边的恨意与恶意。寒风中，老太愕然而立，心痛又焦灼地想要争辩什么，却根本得不到回应。

孙奥抬目一瞥，眼光又锁定了一位老大爷。老大爷也正卸货支摊，一趟趟来回把菜拎至空地摆好，孙奥信步走来，立在摆好的菜旁，大爷见状，慌忙放下手里的菜小跑过来。

孙奥起先按兵不动，故意待大爷走近，才开始疯狂踩踏，恶狠狠连踩五脚，把青菜踩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又使出一记朝天脚，将菜叶踹得散落一地。

老人巍巍颤颤地想要蹲身去捡，却因年岁已大而弯不下腰，只能着急地与其理论，孙奥中气十足地骂道：“叫叫叫，叫你妈个X，你叫叫叫！叫你妈个X，X你妈！”

老人眼含浑浊的泪水，愤怒到几乎颤抖，却又只能在孙奥的凶狠逼视下步步后退，嗫嚅无言，心痛而又无奈。

这一系列让人血压飙升的场景，被人用手机拍摄下来，而拍摄者，正是孙奥本人。

或许是众老人畏惧的目光让他倍感自豪，也或许是称霸一方的感觉实在太好，孙奥把视频发在微信群里，大放厥词：

“我踩着玩儿，踩烂了让她们卖不掉，回家自己吃我脚底的烂泥。”

他还炫耀+辱骂，“早上给一个老头的烂黄豆踹飞了，他拿个扫把扫一起一点点捡，跟个狗一样。”

在群友骂他缺德时，他更是直言自己脾气“算好的了”。

他说，“这是我工作.....还有些（人）直接给老头衣领拽着抽巴掌的，让他们跪着的”。群友问是真的吗，他答，“多的要死”。

在他眼里，这些老人，“都是没脸没皮的老畜生”“一辈子就在小村小镇呆着”，所以，即便踩了他们的菜叶子，也不会怎么样。

群友怒了，群起斥之，“城管都没这么狂”，孙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露面和网友对线。

根据网友们扒出的信息，孙奥是一名00后，浙江湖州人，年纪非常轻，但偏偏如此年轻却又如此狂妄，狂得不堪入目，狂得触目惊心。

按照孙奥的说法，他应该是菜市场的管理人员。

可这个掌握着菜场老人“生杀予夺”大权的管理者，却字字句句，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对底层劳动人民的鄙视和恨意。

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入市场管理队伍的？能履行好岗位职责吗？

在引犯众怒之后，事发地湖州市南浔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了情况通报。

原来，孙某系南塘农贸市场第三方管理公司的员工，经调查其踩踏菜农蔬菜情况属实。

目前，孙某已被公安机关传唤，涉事公司已与孙某解除劳动合同，进行内部整顿，并向菜农赔礼道歉。

随后，当地公安也发了通报，称孙某因故意损毁财物已被行政拘留。

公安介入了，孙某被解雇，菜农也得到了道歉，看上去，事情处理得还算公道，但细看两份通报，其中描述却仍让人心绪难平。

第一，市场监督管理局的通报，用词明显带有倾向性，倾向的不是菜农，而是狂人孙某。

通报称，孙某多次劝导流动摊贩转移至指定摆放区域，期间还帮摊贩搬离，多次劝导无效后才发生了踩踏青菜的情况。

通报还强调，事发之后，孙某给摊贩支付了10元菜价赔偿。

通报更指出，孙某全程用手机拍摄并“自行发到了某个群里”，视频被恶意剪辑后转发，对当地造成了不良影响。

注意“劝导”“多次劝导”“帮其搬离”“补偿”“自行”这些描述用词，在这些字眼里，一个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形象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耐心、友善、公正而又无奈的管理者形象。

而这个管理者甚至还是坦荡无畏的，他“自行”拍下了全程，“自行”发在网上，自觉接受公众监督，结果，不仅不被理解，反而还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剪辑后曲解本意。

相比孙某人的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态度更加令人惊愕，也许这就是狂人孙某的底气所在。

敢问各位领导，劝导与动粗的分界点在哪里？如果有人也这样“劝导”令尊令堂，各位能接受不？

10元，连一杯奶茶都买不到，或许能买得起被践踏的菜叶，但能否赔得起菜农被践踏的尊严？肆意损毁他人财物，给予赔偿理所应当，怎么到孙某这里，倒成了大发慈悲的“补偿”？

孙某自行拍摄并发布视频，并不是因为他坦荡，而是因为他猖狂，说网友“恶意剪辑”，可网友除了剪辑了时长还剪辑了什么，视频里哪个镜头不是孙某本人真实拍摄的？

最后一句“给当地造成不良影响”，更是无脑甩锅颠倒本末。需知，对当地造成不良影响的，绝不是转发视频的正义网友，而是孙某的嚣张和狂妄，以及拎不清的市场监督管理局。

第二，公安的警情通报太过简短含糊，似在有意回避。

按照常规舆情处理来讲，这种公众事件需要清晰明白的回应、公开对当事人的具体惩处措施。

但在这份通报里，只说行政拘留，却未说行政拘留几日，通报孙某的处理情况用了23个字，提醒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则用了28个字。

显然，当地还是没跳出老套的舆情处理窠臼，遇事不唯透明，唯遮掩，对错不宜细算，宜和泥。能否从根源解决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舆情平稳，表面祥和。

而除了通告里有限的内容，还有一些需要深入探究的问题未被提及和重视。

第一，孙奥口中所言，常有其他工作人员让卖菜老人下跪，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是否涉嫌违法，监管责任在谁？

第二，菜市场是否有通畅的问题反映渠道？是否有快速的回应反馈机制？孙奥系自己拍视频炫耀才“主动曝光”，他不作死的话被欺辱的老人有地方投诉吗？

要知道，很多老人没有那么强的维权意识和维权能力，他们辛勤地种着一亩三分地，有收获了便拿到市集换一些家用贴补，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跟家里人说。

窥一斑而知全貌，如果对于老人们的人格保障和权益保障不能主动到位，他们的处境只会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加艰难和无助。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服务可以外包，执法权能外包吗？监管责任能外包吗？

视频里孙奥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超过了“服务”的范畴，近似于粗暴执法了，而看菜农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外包人员如此行径已是习以为常。

没出事就耍着执法的威风，出事儿了就是“临时工”“第三方”，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连执法权都可以外包，纳税人还花钱养着公职人员干什么？

“临时工”和“第三方”一再惩处又一再出事，说明单例惩处无法根治病源，只有压实监管责任，把责任追溯到体制内，才能形成威慑，促进改变。

这世上有一种人，但凡有一分权势，便能耍出十分的威风，对弱者招招致命，毫无人性。孙奥就是这种人。

一个菜市场，根本盛不下他的“雄心”和恶性，可以想见，若他的“地盘”再大些，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踹北海幼儿园也不是没有可能。

嚣张狂妄、暴虐歹恶固然是他的个人之品性，但如何避免让这种人有机会到管理岗位上，如何让弱者免于他们的欺辱，在其施恶后该如何为弱者讨回公道，却是整个社会必须慎重面对的问题。

什么是文明？文明是让强者不嚣张，让弱者不恐惧，让权力不傲慢，让社会更公平，让恶人怕作恶，让善者能平安。

但太阳会自然升起，法治与文明却不会无故到来，每一寸变革与进程，都需要我们去思考、去关注、去呐喊、去推动、去企及。

往小了说，每一个恶霸脚下跪着的老人，都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亲人。

往大了说，保障每一个弱者不受欺凌，才是社会文明的标志，国泰民安的根基。

-End -

快意恩仇的燕公子

Liurushi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