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时空 作者 董译夫龙是华夏的重要图腾。在商周青铜器纹饰中,龙纹是地位重要且流行时间最长的一种图像。在远古先民的意识里,龙是沟通天地神人的瑞兽,能兴风雨、预示吉凶祸福,所以对其崇拜有加,并用多种方式将其形象刻画出来。龙纹成为数世纪青铜艺术表现之主题,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其神力的信仰与尊崇。
考古发掘资料证明,夏代已经出现了青铜礼器,但那时铸造水平不高,器物体薄粗糙,通常素面无纹,最多也只是装饰简单粗犷的几何纹,还没有能力在青铜器上铸刻像龙纹这样结构复杂的纹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商代早期。
至商代,青铜器铸造技术发展较为娴熟,人们可以得心应手地将龙纹大量地装饰于青铜器上,使这种神灵瑞兽与神器完美地融为一体。这个时期,商人创作了多种青铜器龙纹形态,有爬行龙、卷曲龙、花冠龙、双体龙、两头龙等等。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龙纹,基本上是在商代龙纹形态的基础上继承发展而来,因此可以说,商代是中国青铜器龙纹发展史上的奠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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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与龙头的透叠组合纹(商)二里岗时期兽面纹爵腹部纹饰
01
蟠龙纹
蟠龙纹是商人铸造的一种特征鲜明的卷曲龙纹,其特点是龙的身躯以龙首为中心蟠卷一匝或一匝半,形成圆环或圆盘状,龙头作正视或侧视。商人通常把蟠龙纹装饰于青铜水器盘的内底上,有时龙身旁边还附一些鱼、龟等水生动物的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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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好墓蟠龙铜盘
02
夔龙纹
夔龙纹是龙纹中的一种,在商代较为常见。《山海经·大荒东经》介绍夔是这样一种神兽:“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壮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日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夔纹主要形态特点为:大口、卷唇、无角、一足、卷尾,并且常以两两相对的形式同时出现天同一器物之上。夔纹象征王权和神权,饰有夔形纹饰的青铜礼器或兵器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与尊贵。后来夔逐渐与龙相结合,自宋以来的著作把单个的爬行龙纹、部分卷体龙纹等都称为夔纹或者夔龙纹。
青铜器中夔龙纹的形象一般以在身躯为主,张口,两唇上卷或一上卷一内卷,有一足或两足。这种夔龙纹采用侧面的表现手法,故而我们看到的一足实则为两足,两足实则为四足。商代的夔龙纹大多身体短,作单独纹样构成的较多。有的夔龙纹,两两相对构成对称纹样,以云雷纹相衬托,形成带状,常装饰在器物口的边上和腰部,并且兵器中也常见此种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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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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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代夔龙纹壶
商代夔龙纹壶高 31 厘米,口径 16 厘米,腹径 21 厘米。位于颈部的夔龙纹在整件铜壶中起到主要的装饰作用,夔龙纹两两相对,尾巴上翘内卷,身体短小,头部较重,嘴巴大张,眼睛圆瞪,狞厉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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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形觥
龙形觥(gōng)是商朝贵族的一种酒器,腹两侧以涡纹和云纹为衬托,主纹饰鼍纹和夔龙纹,头向与龙首相反,颇富动感。一边一对贯耳用于悬挂;圈足饰相对的夔龙纹,更增稳定之感。是商代晚期“方国”青铜文化的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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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母戊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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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母戊鼎(局部)
后母戊鼎每个面都有 6 只夔龙,其中横向长边框的 2 只夔龙对称成为一个“肥遗”型饕餮纹,纵边各有一只夔龙,这样 4 个面就有 24 只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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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鼎
鸢鼎直口方唇,深腹立耳,三柱足,体有四道扉棱。口下饰夔纹,腹饰对夔纹组成的兽面,足饰蕉叶蝉纹,均以云雷纹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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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好三联甗
妇好三联甗的案面绕圈口有三条盘龙纹,四角饰牛头纹,四壁上饰夔纹和圆涡纹,下饰三角纹。此器可以同时蒸煮几种食物,是前所未见的商代大型炊具,迄今国内仅发现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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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象首耳卷体夔纹铜罍
铜罍肩上中间为一蟠龙,两边间以夔纹;腹部为卷耳大眼之夔龙,通体以云雷纹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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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形觥
此兽形觥为倗国铜器,龙头盖,腹壁微曲。龙头张口露齿,唇上饰蛇纹,盖上饰龙纹和兽面纹,口沿以下饰花冠凤鸟、长冠凤鸟和弯角龙纹。
商后母辛青铜觥
整器为扁长体,前窄后宽,为一站立状四足兽。首似马,上有一对卷角,“臣”字状目,前两足为兽类奇蹄,长于后足,后两足状如鸟爪,有四趾,尾部作兽首鋬。器纹饰精美,通体以云雷纹为地,器盖饰一龙,身尾较长。前胸两侧与腹前端两侧各饰一夔龙,夔首向下,身尾上竖。前足外侧饰夔龙纹,腹后端饰有并拢的双翅与下垂的短尾,后足饰羽翎纹,两者应为一整体,以示禽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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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尊
豕尊头部阴刻兽面纹,腹、背、盖面为鳞甲纹;四肢和臀部饰倒立的夔纹,夔首反顾,夔尾盘曲,并以云雷纹填饰。
03
花冠龙纹
在夔龙纹出现稍后,商人创作了带花冠的龙纹,其特点是龙首无角而以凤鸟式的花冠替代,龙头作回首状,龙尾向上竖立,花冠在头前自然垂下,龙身以单行粗阳线勾画而成。商人习惯于将这种纹饰铸刻在一些大容量的青铜酒器如尊、卣、壶的颈、腹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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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龙纹(之一)(殷墟晚期)小子省壶颈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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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龙纹(之二)(西周)懿王时期龙纹方鼎口沿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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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龙纹(之三)(西周)早期侯盂腹部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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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龙纹带盖盉
此盉为西周时期青铜器,盖顶装饰回首龙纹,颈与腹部装饰龙纹和鱼纹。
04
两头龙纹
而后商人又创作了一种两头龙纹,即单个兽体身躯两端各设有一个龙头,身躯成为一条斜线或曲折形线。商代两头龙纹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两个龙头同向,一种是两个龙头作相顾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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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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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克鼎
大克鼎颈部饰有三组对称的变形饕餮纹,以六道短扉棱相隔。大鼎腹部饰一条两方连续的大窃曲纹,环绕全器一周。鼎足上部另饰有突出的饕餮形象三组,鼎耳饰有龙纹。
05
周朝创新
“周因殷礼,有所损益也”。西周早期,周人在礼制、文化、技术等方面基本上是模仿、沿袭商人的成就,自我创新不多。此时期的青铜器龙纹基本上延续了商代晚期的风格,各种夔龙纹、卷龙纹、花冠龙纹、两头龙纹、双体龙纹继续活跃于西周青铜器上。当然,这时人们对青铜器龙纹也稍有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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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齿角夔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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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蜗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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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觥
从正面看,折觥的造型是一只卧着的肥羊,整体可分为器盖与器身两部分。觥体呈长方形,前有流,后有鋬,羊头、龙背、饕餮尾。两只硕大的羊角向下弯曲,两角之间夹饰一个龙头,高鼻鼓目,两齿外露,牙齿的形状宛若卷曲的蜗牛;从头顶处开始,在盖脊正中延伸一条扉棱,直到尾部;两侧各饰一条卷尾顾首的龙。羊在古代是“祥”的象征,以羊作为主体,有祈望吉祥的含义。颈部的扉棱为龙形,盖的颈部以下,装饰有一个饕餮纹面,在饕餮的头端加铸了两只立体兽耳。
周代花冠龙纹的身躯改用宽线条勾勒构成粗体,并创作出两种形式,一种是分尾的,一种是体躯呈S形的,龙尾后面还常带有三角形的连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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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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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体式花冠龙纹
顾龙纹也叫做“回首龙纹”,是龙纹的一种,为回首状的龙纹。多以两两相背、中轴对称的形式,呈带状装饰于器物颈部或盖边沿。顾龙纹主要盛行于西周中期,通用于西周至春秋晚期,称其为“顾龙”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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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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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叔鼎
外叔鼎口沿下饰回顾状夔纹和卷尾倒置的兽纹,足饰兽面纹。腹内有铭文六字,记作器人为外叔。此鼎器体之大仅次于大盂鼎和大克鼎,整器形制雄浑,装饰风格朴素而不失华美,是青铜时代鼎盛时期的代表之作,现藏陕西省博物馆。
西周晚期,周人继续强化自己的青铜文化风格。这时创作出一类形态全新的交龙纹,它是由两条或两条以上的龙身躯相依交缠构成。交龙纹图案通常采取轴对称和中心对称两种方式分布于器物表面,相交的龙数量少,但身躯粗长,蜿蜒流畅,仿佛在舞动,苍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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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龙纹
商人创作的两头龙纹,长期以来形式没有大的变化,直到此时周人将其发展出一种新形式,即两个龙头相背,龙冠带相连或各自与身躯相交,颇似8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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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龙纹
周人又把原先那种常常装饰于盘内底的蟠龙纹简化缩小,移植到其他器类如簋、壶的盖顶甚至外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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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龙纹
06
春秋之变
春秋战国是一个分裂割据、礼崩乐坏、思想文化活跃的时代。春秋早期的青铜器龙纹基本上延续了西周晚期的风格,但因时代关系也稍有变化,比较明显的例子如交龙纹的龙身由粗向细变化,交绕的龙由稀疏向密集变化;卷龙纹单体向细小变化且有密集式的分布趋势;两头龙纹甚至也开始两两交缠了。种种迹象预示着青铜器龙纹风格又将发生一场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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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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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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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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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夔龙纹舟
春秋夔龙纹舟,1988 年太原市金胜村赵卿墓出土,现藏山西省博物院。舟为饮酒器,是春秋中期以后出现的新器形。腹壁有一对环形耳,腹部饰宽、窄两周细夔龙纹,龙互相缠合。下腹部有垂叶纹,垂叶内用相向夔龙做填纹。上下纹带间以凸弦纹为界纹,上刻勾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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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夔龙兽带纹鬲
1988 年太原市金胜村赵卿墓出土,现藏山西省博物院。炊煮器。折沿,厚唇,敛口,束颈,腹部微鼓,平底,瓦状兽蹄足。肩部饰三条龙形扉棱,扉棱内填圆点纹。上腹部一周正反组合的夔龙纹带,龙首在正中,身在四周。内填云纹和三角回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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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出土莲鹤铜方壶
新郑出土莲鹤铜方壶,壶身为扁方体,壶的腹部装饰蟠龙纹,龙角竖立。壶体四面还各装饰有一条应龙,兽角弯曲,肩生双翼,长尾上卷。圈足下有两条卷尾兽,身作鳞纹,头转向外侧,有枝形角。壶盖被铸造成莲花瓣的形状,一圈肥硕的双层花瓣向四周张开,花瓣上布满镂空的小孔。莲瓣的中央上面有一只仙鹤,造型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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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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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兽面纹龙流盉
盉是古代盛酒器,盉的颈部所饰的龙纹,具有吴越文化青铜器上常见的仿西周纹样的特点,肩饰斜角雷纹,盖面和腹上饰兽面纹,兽面纹的细部纹饰多处突起,体现了春秋青铜器特有的装饰手法。
春秋中晚期,青铜器虽然还有“明尊卑,别贵贱”的象征意义,但开始注重其艺术审美,并把精神诉求表达于青铜器之上。这一时期,人们把那种古拙、神秘、威严、僵硬的风格几乎清扫一空,代之以一种细腻、密集、整齐而又常常对称的纹饰风格,显得活泼、灵动而又略带浪漫气息。这一时期,古朴的花冠龙纹退出历史舞台,紧接着创作出一种新式的青铜器龙纹——蟠螭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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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螭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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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蟠螭纹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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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侯乙镈钟
战国时期,人们更加强化青铜器龙纹的那种活泼、浪漫风格。像蟠螭纹、卷龙纹等,纹饰变得更加细腻,往往是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拥挤着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小龙,形体被简化而变得抽象,甚至几乎辨认不出是龙的形象,有时候人们还在致密的龙体之间安插小型的兽头纹饰。这一时期,人们发明了失蜡法、错金银等青铜器铸造、装饰工艺,用新技术新工艺铸造出来的龙纹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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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及以后,青铜器失去了昔日作为礼器的尊贵地位,通常被铸造成简单实用的日常生活器具,越往后,其作为日常生活器具的地位甚至也被陶器、瓷器、木器、漆器等取代。
07
铜镜上的龙纹
铜镜上也有很多龙的形象,龙纹通常被铸刻成浅浮雕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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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 千秋万岁蟠螭纹镜 辽宁省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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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蟠龙纹镜 辽宁省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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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龙纹镜 辽宁省博物馆藏
图片 | 董译夫
排版 | 小谢
设计 | 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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