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一场金融海啸,把全球炽热的经济卷入了寒冬。中国广东东莞,在这场金融海啸的波及下,也很难独善其身。2008年寒冬,在东莞市清溪镇大利村,出租屋和厂房这类不动产依然密集林立,但流动的人口减少了许多,人气远不如春夏时期旺了。

12月22日,这天是星期一,是广东人“大过年”的冬至节次日,这天在这村也未显出特别热闹的气氛。

是日中午时分,东莞市清溪镇大利村香元埔一带虽被和煦的冬日照得暖洋洋的,但路上仍难再现往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香元埔一处要建房屋旁边的路上,一位中年妇女龋龋而行,既无往来行人需避让,便随意朝路边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那房屋旁干涸的沟渠里仿佛躺着一个人。那人下身穿深蓝色长裤,上身着白色圆领T恤,头部盖有一件红色外套,看衣着和个子应该是男子,像是在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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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想,他就是个流浪汉,要晒太阳也有大把的草地躺,怎么会蜷缩在这狭窄扎人的沟旮里?是不是他遇到意外了?譬如摔倒或醉酒?不管怎样,他多少是有点不幸。帮助不幸的人,自己就幸福。可自己一个妇人,怎么能帮助一个陌生男人呢,周围又找不到其他人。

中12时许,清溪公安分局接到大利派出所报告:香元埔一处要建房屋旁的沟渠里躺着一具男尸。

分局罗局长立即搁下刚端上手的饭碗,带领主管刑侦工作的蔡副局长及刑侦精干警力赶赴现场,指示分局刑警队和辖区大利派出所联合组成专案组展开侦查。

经警方勘查获悉,沟渠里躺着的汉子,不是晒太阳的,而是被人杀害的男尸。他的额头遭遇了砖石之类的硬物击打,他的胯下被利器深刺,他遇害身亡大约已有3个小时。他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张身份证和火车票,显示他姓苏,40岁,是云南省巧家县白鹤滩镇人,原本可能会乘坐当天晚上东莞站出发西行返乡的列车。是谁永远断了他的回家路?他在清溪大利是否有熟人、朋友、甚至家人?办案民警地毯式地寻找,一定要找到他周边了解认识他的人,或能破解他被杀之谜。

在距离陈尸现场约50米处的一幢两层楼出租屋,民警调查了解到,楼上一间房里住着四条汉子,其中3个姓苏的是同胞兄弟,另一个姓付是其表弟。苏家在云南巧家白鹤滩共有四兄弟:老大苏明龙40岁,老二苏明虎37岁,老三苏明豹30岁,最小的叫苏明宝21岁。除苏明豹已婚尚未生育仍留家乡云南务农外,苏氏其余三兄弟都来东莞清溪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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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3兄弟一起挤住在一间仅约8平方米的出租房里,为节省费用,还让20岁的付表弟也来同住。这四条汉子分睡两个床铺:苏明龙和苏明虎合睡一个砖头搭起的铺,苏明宝和付表弟则夜晚摊开席子合睡一个地铺。

受到经济萧条的影响,这四条汉子中陆续有一半失业了:只上过小学的苏明虎自初秋起就没有了工作,4个多月来一直在这个“四口之家”里当“家庭主男”,买菜、做饭、洗衣等家务活全落在了他1.58米的矮小身上;念过初中的苏明龙撑到12月19日也被厂里裁员了,于是买了12月22日晚上的火车票准备提前回家过年,他与同房住的那3条光棍汉不同,他在家乡有34岁的妻子李氏和12岁、7岁大的两个女儿及一个半岁大的儿子龙龙。

幸运的是,苏明宝和付表弟都还继续有班上,两人虽然不在同一间厂,但上班的厂子都距租住屋仅在咫尺。因此短促的一个钟头午餐时间,他们都是回租住屋里吃午饭。

这天中午,这两个上班族先后回到屋里,都只见到两个失业汉中的苏明虎,就都问了另一失业汉苏明龙在哪里。苏明虎边忙着洗衣服边回答:“苏明龙去了清溪文化广场买袋子,他要收拾好东西晚上去常平坐火车。哦,电饭锅坏了,我马上就下楼去买些盒饭来吃算了。”

“二哥,你洗衣服吧。我来修电饭锅,我们还是自己做饭吧。”苏明宝就捣起了电饭锅,没两分钟果然修好了。

付表弟哼着《老鼠爱大米》的歌曲,接过锅淘米做饭:“自己动手做的饭比买的好吃又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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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上班族三五除二地做好了饭菜,风卷残云般地填饱了肚子又去上班了。但不久,他们分别被民警从厂里请了出来,先后被带到那在建房屋旁边辨认尸体。惊见是苏明龙遭遇不测,付表弟呆若木鸡泣不成声,苏明宝更是捶胸顿足嚎啕痛哭。

民警同情地安慰着,把他俩安顿在警务室休息,然后去那出租屋楼上,也把苏明虎请去现场认尸。苏明虎见尸不惊,眼无悲泪,却语无伦次,脸呈惧色:“怎么,是他。谁杀死了我哥哥?警察同志,你们抓到凶手了吗?政府要为我哥哥报仇呀!”

“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一定是被杀死的?我们并没告诉你他的死因呀。”

鉴于苏明虎认尸的表情迥异其弟甚至其表弟,民警便把苏明虎直接带到了派出所讯问。

一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巧妙审讯以及陆续搜获的确凿旁证,促使苏明虎将自己杀害哥哥的原委和盘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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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是12月22日晚上8时许,距警方接报案才过了8个小时,距凶案发生也仅过了11个小时。

这天早晨,苏明虎如往常一样,先于7点叫醒苏明宝催他上班去了,又于8点叫醒付表弟也催他上班去了。接近9点,睡在床铺里侧的苏明龙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倚靠墙壁伸了个懒腰。苏明虎坐在床铺外侧的另一头,似关心又似教训地问苏明龙:“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家,问问龙龙的病好了没有?”

“我今晚坐火车,后天就可以到家了。有什么好问的。”苏明龙随口回答后,随即反问道,“我打不打电话问候,怎么你比我还着急?要你操的哪门子心?”

“你的孩子你不关心,你还是不是人?你比牲口都不如!”苏明虎反唇相讥。

“龙龙是我的孩子吗?你自己心里才最清楚。”苏明龙强压怒火。

“我清楚,龙龙是我们苏家唯一延续香火的人,你不抚养好他,你就该死!”

“我该死?若是你全心全意抚养他,你才更该死!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

“什么?我毁了你?我毁了你什么?”

“你不清楚?你是装聋卖哑还是装疯卖傻?我问你,我老婆为什么会去结扎?”苏明龙说着,抡起了拳头。

“你问我,我问谁?你该问问你老婆。”苏明虎虽然嘴巴仍硬撑着,但心里在颤抖地提防着对方随时会把拳头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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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去年正月就来了广东打工,差不多两年没见着老婆了。可她生了个儿子如今有半岁了,还说是取名叫龙龙。”苏明龙越说越上火,抡起的拳头变成了巴掌挥舞着,“更可恨的是你呢,你去年一年呆在老家没出来,直到今年过完端午节才来广东。你说,到底谁是牲口?”

苏明虎离开床铺,站起来指着对方骂:“你胡乱猜疑,连亲兄弟也不认。你才是牲口!老天保佑你走路被车压死,坐车就翻车死掉。”

“看谁该死!”苏明龙1.68米的身子朝床铺外面一倾,“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苏明虎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矮个子的苏明虎一猫身,从床铺底下拾起一块砖头,直朝苏明龙的额头砸去。苏明龙左手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右手从床头摸出一把水果刀,直向苏明虎的胸脯刺去。苏明虎闪身避开了,俯身再操起一块砖头,往苏明龙的头部猛砸了几下,砸得他手脚瘫软刀落地,整个人倒在血泊中不能动弹了。

用毛巾紧紧包扎苏明龙流血的伤口后,苏明虎又将他全身用毛毯裹住,扛起他下楼走了几十米,把他放在路边房屋工地旁的沟渠里,扯下他身上的毛毯拿回了租住屋,另从床铺里面拿起他的红色外套,还包上那把水果刀,再返回他所躺的沟渠,给他的头部盖上外套,却扳开他的胯下狠刺了一刀。这一刀,似发泄对他的特别仇恨和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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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租住屋,苏明虎着手清洗血迹打扫“战场”。他抽取床铺上的垫被单,意外地发现被单下的棉絮里藏匿着一个小黑塑胶袋,胶袋里竟包着49张一百元的钞票,他赶快先放下清洗血迹的要紧活,揣着那包钱下了楼,跑了100多米,来到一间厂子后面的草地上,将那包钱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然后,他才放心地回到屋里,继续从容不迫地洗衣被、擦地板,直到四弟和表弟回屋等吃中午饭……

“你杀死了你哥哥,就没有侵占他的财物?”民警趁苏明虎认罪之势,追问道。

“我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私藏了4900元钱。我已经替李姐保存好了那些钱,我这就带警察同志去取。”苏明虎恳求地说,眼眶湿润了,“我知道我出不去了,但请政府一定要帮我把那笔钱交给李姐。”

“先把赃款交出来,再谈谁是李姐。”民警押着苏明虎去那草地,移开石头取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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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就是我嫂子,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最需要钱用。如今我哥哥没了,我也出不去了,她还要抚养3个孩子,尤其是半岁大的龙龙还没断奶。”苏明虎向民警解释时,由饮泣到哭出了声,这是他犯案后的第一次,“李姐,我只希望你多保重,要照看好龙龙。政府会把那些钱给你们的,我就放心了。”苏明虎关押在看守所里经常自言自语,而念叨得最多的是“李姐”。

在审讯中,苏明虎自始至终都说孩子是苏明龙的。

2009年5月,苏明虎被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