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

不管你有再多的痛苦,再多的心酸无处诉说,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我始终相信,最朴实也最有用的新年祝福,是王小波的那句“但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能远离一切古怪的事,大家都能做个健全的人。”只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实现起来有点难度。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网友们多了一个待办事项,那就是翻看各种地方台春节晚会的彩排路透,在里面寻觅了科目三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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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然后在所有能投票和评论的地方表个态

其实我有点诧异,为什么人们对“科目三要上晚会”这个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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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误会,我不是说等会儿要出个视频给大伙跳一个,我的意思是——我以为“科目三要上晚会”已经是种约定俗成,是一种观众与各大晚会之间的默契,就像天要下雨,人要骂娘,春晚要跳科目三,顺顺当当。

这本是一个固定下来的剧本,但没想到的是,早就不看晚会的观众们,依然表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奔走相告,再探再报,现在唯一的悬念可能是——有科目三节目的都是地方台,那么,央视春晚到底跳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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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事儿就变成了一种自发审查,你到底跳不跳?你要在哪个Part跳?你准备让谁来跳?你跳这个是为了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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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都无所谓,因为只要沾上这三个字儿,我就会喷你,喷你“礼崩乐坏”,喷你“低俗至极”,喷你“成何体统”,然后大家一起闹麻了,照样不爱看春晚。

问题出在哪?

是科目三太土了?

追根溯源来说,早在2021年发布的一段婚礼视频里,就有类似科目三的舞蹈,根据多方的说法,它可能起源于一场婚礼,柳州某家KTV包房,或者广西小青年驾校考过之后的结算动画,我们只能从这个角度和“广西科目三”的全名来推测,从结果上来说,就是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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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整个关于“科目三”的传播都像是一块在中文网络上反复传播、包浆了无数次后被流量的过度滥用丢到台前的风干腊肉。

甚至一直以来都存在着这样一个误会,很多人还认为存在着一个难度更高、观赏性更佳的“原版科目三”,而现在广为传播的其实是一段被抖音毁掉的舞蹈。

实际上这是网红乡村小明在传播自己改编的“完整版”时玩的一个文字游戏,他是在那套众所周知的动作后加上了霹雳舞,将这段舞蹈称为“科目三完整版”,再以“科目三创始人”自居,一轮轮传播下来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式。

不管所谓的完整版到底有没有观赏性,它在我们现在的讨论里都起了反作用,从舞蹈的原型来说,科目三就是纯正的社会摇,和“青海摇”、“西安摇”等类型,以及过去在短视频平台上传播的那些魔性舞蹈没有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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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角度来说,科目三的固定配乐《一笑江湖DJ版》,原唱是VOCALOID虚拟偶像洛天依,光是看到DJ版这三个大字你就该明白了,动次打次的鼓组,反拍贝斯,一个洗脑的Lead主旋律,以及多得快要yue出来的电子音色,这个风格大家太熟悉了,就是“土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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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摇,2018年那会儿一度被全面封杀,主流文化认为他们视频内容低俗,需要加以抵制,一众网络主播被纳入禁播黑名单;

土嗨,虽然将电子音乐一棒子打死很不对,但我们本身反对的就是流水线生产的DJ版,是对中文土嗨泛滥发展的不满,而《一笑江湖DJ版》完美地处在我们的攻击范围里。

明明都是大家讨厌和看不上的东西,是沉闷生活的一隅里自己看了都后悔浪费时间的玩意儿。

然而现在,大过年的见鬼了,集社会摇和土嗨于一身的科目三,突然就上得了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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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各种声音要想尽办法给它上价值,他们说“科目三用得恰当就是好梗”,

他们说“科目三是为了让疲惫了一年的人们发疯一次”,

他们说“科目三出现在主流舞台上证明了当下的文化细分”,

他们说“科目三传播到海外是一种文化输出”,

他们说“全世界都跳科目三代表了一种世界人民大团结”......

科目三到底做对了什么值得被抬得这么高?

从传播形式上看,“科目三”赢在一手的简单,其动作、节奏比“青海摇”、“西安摇”等版本更简单好记。同时,科目三也从社会摇的主体中剥离了出来,毕竟摇的主体不必再穿着紧身裤和豆豆鞋跳舞,看起来也不再像什么社会闲散人员,和“社会”彻底切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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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形式使得“科目三”天然就拥有了被快速复制、安全传播的优势,即使已经被模仿了几轮,“科目三”依然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它的招牌动作,这是它能被病毒式传播的主要原因。

但这是它传播得够广的手段,应该不是它值得传播的理由吧?

OK,暂且不论它是否值得传播,我给大家描述这样一个场景:

当你年三十那天终于干完了活,好不容易赶上最后一班高铁回到家,

在门外你就听到一首强劲的音乐响起,

推开房门发现你二大爷协你七舅姥爷,

在你家的客厅里跟着电视里的科目三节目翩翩起舞,

还要拉着你老娘一起。

这场面是否会让你两眼一黑?

我真的不排斥科目三,我甚至觉得它在气氛带动,尤其是在比较陌生的社交场合有一定的作用,因为游戏动力年会就有科目三表演,即使我不想加入,我也得说那场面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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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尊重任何一个喜欢科目三的人,作为一种野生舞蹈,它在被一些舞者演绎时确实具备一定程度的观赏性和可学习性。

很多人觉得庸俗是它的原罪,这不对,病毒式传播和重复使用并不是科目三的问题,而是过度使用它引起观众审美疲劳,却还要坚持用的人的问题。

在和“科目三上春晚”相关的热搜评论里,我经常看到这样一类声音:“你看《江南Style》也能上春晚,《江南Style》也是庸俗的,凭什么《江南Style》能上春晚,科目三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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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太对了哥,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议题,但是当你不得不把“庸俗”和“更庸俗”的比较级和“春晚”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是否说明了一些问题?

“科目三上春晚”这个词条包含两个组成部分,“科目三”和“春晚”,人们对这个话题表现出的消极情绪,不仅仅是对科目三“庸俗”的质疑,更是对春晚“何以至此”的叹息。

最好笑的就是“上”这个字儿,整件事打个比较低俗的比方,就像是一个赚了大钱人不怎么聪明的暴发户,强娶了村里末日黄花的老嫂子,谁看了都觉得狗血,都会直拍脑门子问,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人们对春晚的失望情绪已经存在了太多年,这个时间跨度长得让人们都忘记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春晚失望。

这方面的说法有很多,有人认为是从赵本山老师离开春晚舞台开始,有人说是过度审查引起的创作瓶颈,也有人说是观众如今有太多的娱乐形式,让春晚缺乏关注度......

原因如何我也说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春晚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可预测,如同考试前押题一般的例行环节,节目流程都可以预测:

开场是集体舞,接下来是各地戏曲的经典曲目片段杂烩,然后上述歌舞团站在后面,主持人上台,说点开场词暖场。

接着是几组明星先后假唱几首歌,然后主持人说个冷笑话引出小品,然后没有报幕再接几个舞蹈。

之后介绍一下劳模代表和好人好事,主持人声音都哽咽了,气氛到了,来首歌升华一下。

刚才气氛搞的太严肃,来个相声轻松一下吧。

然后是武术和杂耍表演。

接下来主持人该介绍说有个熟人来了,引出小品连载,结尾必定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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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节目在今天看来简直就是精神攻击

穿插一首歌之后,发现主持人跑台下了,原来是魔术师在下面,接着是观众互动魔术。

就这么循环到12点多,所有人一起上台,祝福一下,主持人全都上台,一人一句接力,念结束词,一起唱《难忘今宵》。

就这么一套流程,至于个中细节,参考过去一年发生的各种事件和网络热梗,每年观众像押题一样去猜节目,这次关于科目三的声音这么大,说到底就是大伙发现今年又他妈押对题了。

无论是现场观众生无可恋的糟糕表情管理,还是电视机前昏昏欲睡的我们,无一不在说明,所有人都闹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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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上热门的“二进制小品”帮助观众回忆起了那种绝望感

曾几何时春晚不是这样,不管是央视还是地方台,曾几何时都是着大量的好节目,1983年李谷一演唱的《乡恋》,侯宝林和郭全宝表演表演的《戏剧杂谈》,马季老师84年的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朱时茂和陈佩斯的黄金搭档,赵丽蓉老师的所有小品,98年那英和王菲合唱的《相约1998》,再到赵本山的《卖拐》《卖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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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你可以在春晚看到科目三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一边在没奔头也没终点的路上往前爬,年三十都不一定能赶到家吃上一口热的,公司年终奖发不出来,荷包里也没几个子儿,还要看着电视上的人假惺惺地恭喜你发财,然后他们就舞起来了,开始跳那个已经让你烦透了的科目三,还要把歌词改成正能量的版本,鼓励你这个牲口明年继续加油爬。

在这样的消极情绪下,你能给科目三多大的包容空间?

最后给大家分享一点我的个人体验好了。

我自小是外公外婆带大,两位老人都是老年大学文艺团的,所以我从小到大,只要是饭点,家里的电视上就播着晚会节目重播,各种地方台,不管是哪年的,两位老人都是如数家珍,反复观看。

最近这几年,每年初一去外公外婆家拜年的时候,都会听到两位老人的叹息:“今年春晚真没看头。”

我这个做孙子的,只能给他们点播最熟悉的那些经典节目,这时候他们才会长舒一口气似的,一边喜笑颜开地说“这个对路子”,一边招呼我吃那些从小吃到大的年货。

这不对,本不该如此。

但除了瞒着他们给视频会员续费,帮他们把一分多钟的广告跳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