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郝姐是我在新公司的上司。身材微胖、五官平平,走在街上不会给人留下太多的印象。初次见面,郝姐似乎看透我的心思,“你脸上好像写着:这就是郝丽萍啊!”一句玩笑算是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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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幸会、幸会……”我赶紧握住她递过来的手。

刚刚换了工作,虽然明白要低调,但我偶尔还是会小小的春风得意一下:我是公司内最年轻的项目经理,有着一流的业绩。最主要的是,女友也很给力,很多同事第一次见琳娜时都说“你女友啊?长得好像高圆圆!”

郝姐虽然其貌不扬,与她共事却是件幸事:她处理问题的手段非常简单,一律对事不对人。因为没有闲事牵绊,效率高了很多。遇到突发状况,郝姐更令人佩服,她的声音永远沉着、清晰、平静,时常令我安定下来。

“建军,你别心急,生意是人做的,总会想到办法!”郝姐见我着急,都是这么安慰我。

的确,我是心急。从小恃才傲物,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也因此也到处树敌。如果事情超出我预期,我的情绪、行为都会失控,沮丧时感觉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一样。

郝姐看透了我这一点,循循善诱,不与我计较。

这种包容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有时,我会重新打量郝姐:相貌虽普通,却有着天生的好皮肤,皮肤白皙是金庸笔下美女的首要标准,古语也有云“一白遮十丑”!我看郝姐顺眼许多。

与郝姐的情感升温源自一场商业危机:总部调整政策,我们的利率不再有优势,半个月内大部分客户都流失,我和郝姐措手不及。我心慌到几乎不能安心做事。郝姐比我淡定,只是原本就吸的烟现在吸的更勤。我们重做计划、重新拜访客户、重新谈判,熬了很多个通宵,多年做券商积累下的人品总算发挥了作用,勉强可以靠几个产品糊口。

我忽然发现在危机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我曾经有多少优越感,到头来还是会被郝姐的淡定的危机管理能力折服。一个女性,能这么冷静实属不易,她一定经历了很多波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郝姐好奇。

(二)

我每天都在和各种指标、策划打仗,无暇他顾。受到冷落的琳娜处处找茬,定了最好的饭店与她共进烛光晚餐,但是她仍不住地抱怨,我只能赔笑脸。

后来,琳娜对我的工作问题上纲上线,还逼我签订不平等条约——每周陪她三次、至少包括一次逛街购物;每个月要送她礼物,并且请她全家吃一次饭;每年旅游不少于三次,最好有一次出国游!

拜托啊!小姐!你也不看看我现在什么生活质量,哪里还浪漫得起来!

想当年,我和琳娜一见钟情,认识24小时不到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年轻的我觉得这种恋爱才刺激。后来慢慢发现,琳娜性格娇嗔、想法天真不切实际,常需要制造浪漫,无法替我着想。这样的女友在学校中还比较吃香、用恋爱来打发无聊的学生生活再好不过。但一进入社会,我们的爱情立刻被打回原型,当我再没有那么多时间经营爱情的时候,爱情也没有继续回报我。

其实,我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日子过的像一部机器,渐渐倦怠。可是我也知道男人一旦没有职业,就等于一无所有。我认为现在浪费的时间将来都要付出代价,如果不努力,他人成功时就只能羡慕。

我承认,这种想法是从小缺少安全感的结果。忽然想起小时候,父母经营包子铺,凌晨三点起床包包子,有时母亲会把我背在背上干活,我在睡梦中一晃一晃,妈妈温暖的背部是我安全的归属。后来,父母去外地打工,我成了留守儿童,再找不到那种安全的感觉,唯有通过努力奋斗寻找一种存在感。

但这一切,琳娜体会不到。她是那个让我宠坏了的孩子,一味的索取。我忽然对爱情十分失望。

有时候,会被自己沮丧的想法吓一跳。想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为何会这般疲惫,心都快死了,可我明明不到30岁。这所有的想法,只有郝姐能理解,“我也经历过这些,一切会好起来的!”郝姐耐心听我唠叨、温言安慰,我的心舒服了很多。

(三)

我开始视郝姐为知己,无话不说。但说来说去,都是她听我说,我对她知之甚少。

“省省吧,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郝姐总是这样拒绝说自己的心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聚会后大家找间按摩店放松一下。包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非诚勿扰》,一旁的郝姐的表情不太对,我注意到电视里正播到男二号嘉宾在台上抨击单身妈妈,说什么不是“原汁原味儿”了,引来现场女嘉宾的炮轰。再想细看时,郝姐已经换台,神情也恢复了自然。

按摩后,郝姐坐我的车子回家,本以为她会告诉我些什么,不想她一路上依然一言不发。她的寞落和沮丧深深打动我。

琳娜是个敏感的人,她察觉到了我对郝姐的微妙感觉。大闹一场,后来又低头认错挽留我,撕毁了原先签署的不平等条约——虽然我从来没执行过。可她仍然唤不醒我心中那种叫爱情的感觉。

我仍然很累,和她继续在一起,完全是出于责任和习惯——耽误人家那么多年,不到忍无可忍,不会轻易分手。

爱情到这一步,进退两难。

忽然明白琳娜为什么让我感觉累,她总是处于高度的情感表达状态,要么疯狂的折磨我、要么疯狂的爱我。我游走于冰火两重世界,没有安稳的感觉。这也可能是我们恋爱这么多年,都无法结婚的原因。

果然,看我没有进一步的表示,琳娜又闹了起来,这次连带我的父母和亲属,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知道她等着我求婚,但我再也不想每隔一段时间就听到她那歇斯底里的喊叫,也不想看她泪流满面的容颜。

(四)

我用了很久,才平复分手的无奈和悲伤。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老妈开始催我去相亲,我心里却始终想着郝姐,却不知怎么进一步发展。

她明白我对她的意思,不承认也不拒绝。

直到我开口向她求爱,郝姐没有表态,说是要思考一下。

第二天她找到我,郑重其事地和我说:“建军,我确实觉得你不错,所以才经常和你交往。但对不起,也许我没有好好的约束我的行为,让你误会了,我们并不合适。”

我以为她是以退为进,但仍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到这时候才说不合适,难道我们的感觉都错了么?”说着说着,我竟然哭了,像小时候被骗走了最心爱的玩具,我心疼!

郝姐蹲下身来,抱着我的头,和我一起哭。

那一晚,我们把话说开,反而好了。郝姐害怕不被接纳,因为她曾经离异,带着4岁的女儿生活。我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我的真心呢?

我认为,恋爱和婚姻不同:我们恋爱时都会被容貌、金钱等外在条件迷了双眼,做过错的选择。但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个人,一定是可以彼此扶持、相互体谅的人。婚姻中要双方都肯付出、才能维持平衡。我对婚姻的要求并不高,只求舒适,因为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婚姻状态下度过的,而郝姐,恰巧是能给我舒适的那个人。

郝姐被我义无反顾的态度打动了,为了避嫌,我再次辞职,老板祝福我俩,推荐我到条件更好的公司工作。

事后证明,我当时的决定有多么正确。和郝姐相处半年多,我们很少吵架,因为我们智力、能力和财力都对等,她也愿意包容我急躁的脾气,我在她的理解中找回了自信。她欣赏的眼光好比一面镜子,给了我最需要的自尊。我开始讨好她的女儿,以便将来顺利升级为继父。

新年时,我带郝姐回家过年,起初还十分纠结,怕她不适应农村的生活习惯、也怕妈妈不能接受她。后来才发现没必要担心,郝姐本就随和,对待亲戚们十分热情、事事以我的意见为重,妈妈看在眼里、安心很多。

和郝姐相处的日子里,我对爱这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一见钟情的爱固然浪漫,但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而沉淀下来的、充满了理解和包容的爱,才是最令人感到愉悦和享受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