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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万周又睡在儿子床上,卷着儿子的被子。我一把扯过被子盖到儿子身上,万周迷糊着醒了。我不看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以后睡上铺,省得儿子没被子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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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水开煮早餐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万周已经没有半点怨恨之心了,我应该已经对他绝望了吧,怨恨之心,也得有心才会有。

这样一想,不由得泪湿眼眶。12年前,新婚的那个早晨,我起床做早餐,他醒来后就跑到厨房从背后抱着我的腰,那份温馨与甜蜜,仿似昨日。

可是12年后,我已经对他视若无睹。他不回家的日子,我反而觉得自在。我们,比陌路人还不如。

煮馄饨的水开了,我掀开锅盖,水蒸气扑上来,鼻子一下酸酸的。怎么还会有这种伤春悲秋的心情呢?我只是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与他吧。隔着时光的河,看着对岸的青春正好的两个人,已然与己无关。

没错,这就是我的婚姻:驱不走的深灰色,偶有的亮光不过是两个孩子,儿子11岁,女儿3岁。我离不开这段婚姻的原因也是这两个孩子。

儿子起床了,去我房间给妹妹穿好了衣服。女儿睡眼迷蒙地问:“妈妈,早餐吃什么呀?”我笑笑:“你们最爱吃的馄饨!”儿子领着女儿喜笑颜开地去刷牙了。

8点钟,送儿子去了学校,把女儿送进幼儿园,我到了店里,属于我的时间开始了。我在一所大学里经营一家打字复印店,请了一个工人,店里总是比较忙。中午11点半,成清发微信给我:“今天我们吃水煮鱼吧,转角那间雨林水煮鱼。”我回:“好!”

2

一边吃水煮鱼,一边听成清讲着笑话。我们认识一年多,一周见上一两次面,大部分是在中午,中午他不回家,我也不需要照顾孩子。吃完饭后我们依例去酒店,他在床事上,向来都能让我十分愉悦。

我暗想,如今与成清在一起的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一项了。其他的都没有了。比如,那种欲说还休的情话,怦然心动的眼神——用科普的语言来说,他已经不再能让我脑袋里分泌多巴胺了。

万万没想到,成清将一张卡塞到我手里:“你上次不是说你父母要换房子还差点钱么?”我一愣,迟疑地问:“这里面有多少?”他一脸认真地说:“你不是说差十万?”我手一抖。十万,是我店里一年的收入。我当时与万周商量,说是借十万元给我父母,他坚决不同意,言下之意是我父母都年过六十了,哪里还有能力还钱。他就没有想过,我要是将店里的收入都攒下来,一年也有十万块。

我握握成清的手,一时有点哽咽。与我生活了12年的老公不愿借十万元给我父母,而与我只有一年多关系的成清,却给了我。没错,就是给。他说:“不要说还不还的,就当是我孝敬你爸妈了。”

我眼里又有了泪。心中又酸又甜,一个念头冲上来:如果嫁给他,婚姻会是另外的样子吧?

当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两个孩子谁会接收呢?何况,真的嫁给了成清,也会有许多别的问题。

我拿着那张卡,只觉得这平凡如常的世界,鲜花盛开,芳香扑鼻。去接孩子们,他们都感觉出了我的快乐。儿子问我:“妈妈,有什么好事吗,你好开心的样子。”我搂了搂他的肩,答:“因为发现有人疼着妈妈呗。”

儿子好奇地追问:“谁呀,外公外婆,还是姨妈?”我笑了:“是一个叫万子超的男生哦。”儿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嘻嘻笑:“因为我早上帮妹妹穿衣服么?”我笑着点点头。

我将那张卡里的钱划给了父母,但我也决定要想办法存上十万元放到那张卡里,等将来与成清分手之时就给他。也许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会长一点,但,终究会分手的。

因为,我早已经不相信爱,不相信男人。

3

在成清之前,是刘逸良。他是附近一间中学的后勤主任,常来店里复印,聊得多了,觉得他学问见识都不错。有一回我的左手腕弄伤了,老良瞧见了,开车带我去了骨科医院,托朋友找了资深的大夫给我医治。我的手很快消肿止疼,他还不放心,切切地叮嘱我,宁愿少做点生意,也要先让手完全恢复。

我心头暖暖的。而万周那头却只有责备:“你是怎么弄的?提个东西都能将手弄伤?店子里的生意怎么办?”说完他勉强做了一顿饭,几碗面条,一边煮一边怨声载道。

我觉得整个人都掉在冰窟里,却没有泪,连吵架的冲动也没有,只是将我的那碗面倒进了垃圾桶。

那还是生下女儿之前。

再生一个女儿是万周多年的愿望,但我一直不肯,我总觉得自己会随时和他离婚。生下儿子之后,我每次提离婚,父母都以自杀相威胁。女婿是他们选的,他们到今天还认为万周不错,不在外面乱来,又踏实肯干,只是性子急了点,说话不好听了点。到万周不愿借十万元钱给他们时,他们还是说他好,说能理解。

儿子懂事了之后,感受到了我与他爸关系不好,很担心我们会分开,常常流露出害怕的情绪——比如写日记的时候,躺在被窝里跟我聊天的时候。于是,儿子8岁那年,我决定再生一个孩子,为的是在这世上,让儿子和我多一个依伴。

与万周提起再生一个孩子时,他倒是对我好了一年多,起劲地给我买东西:苹果手机、平板电脑、名牌衣服,还托朋友从美国给我买营养品。

但也只是限于物质上,家务他是从不插手的,体贴的话也没有半句。生下女儿两三个月时,我父母要换房子,我和他提了一句,自此他对我故态复萌,好像我真的拿了他的钱一样。

怀孕那阵子,我的心多少被他捂热了一些,但并不因此欢喜,反而是惊疑,不敢面对昙花一现的好,总觉得下一秒钟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冷漠。现在终于恢复原样了,我倒是立刻提起了精神,来护着我的孩子们。

所以老良这么一关怀,我不知不觉地就陷了进去。他是一个厚道人,我请他吃饭,他居然还带了老婆来。第二次我不得不点明只请他一个人,席间,借着酒意对他说:“老良,人家喜欢上了你怎么办?”

他愣愣地看着我,脸慢慢红了起来。然后,我吻了他。

有了关系后,老良对我更好了。店里忙的时候,他总会想办法来帮忙,让我好喘口气。小店员笑嘻嘻地叫他二老板,他红着脸,答应得很欢喜。

其实老良就是一个拿工资的人,所以每次出去消费,反而是我出钱的时候多。我无所谓,我在意的是他对我的心疼。

其实我已经想不起与老良分开的原因,好像很自然的,过了热乎的那段时光,就渐渐来往少了,终于有一天完全断了联系。内心深处,我还是不相信男人的。

之后,我就向万周提出,要再生一个孩子。我想在这人世间,多一个可以毫无条件地去爱、去信任的人。

4

刘逸良之前还有一个人,相处很短,姓甚名谁都不重要了,我想讲的是我与万周之间的故事。

我高中毕业在家里呆了不到半年,媒人便上门了。当时我一心想去沿海打工,或者去做北漂一族。父母吓坏了,姐姐已经去了新西兰定居,他们怕我也远走高飞,硬是为我定下了他们看中的万周。

虽是父母之命,但不可否认,我与万周也有过好时光。和父母一样,我看中他外形不错,上进努力,相亲不到一年后我们就结了婚。

到了今天我已经确定,一个女人是需要被男人呵护、疼爱、关心的。在漫长的婚姻里,这种感觉犹如养料,让女人花可以经得起时光流逝,岁月平淡。可惜,婚姻是种奇怪的东西,会让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男人,变成万周这种,总是对妻子呼呼喝喝、求全责备,对岳父母漠然疏远,生了孩子却不参与孩子一切成长细节的“冷”男人。

我不知道别的女人如何对抗这种叫人绝望的婚姻。勇敢的女人必定是离婚,但不勇敢的女人何其多,我就是其中一个。我见过沉迷牌桌、沉迷上网、沉迷编织、沉迷购物来抵御灰色婚姻的女人,而我,则是沉迷于婚外恋。其实男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某个时刻,他对我的心疼与呵护。那么我就会投入他的怀抱,饮鸠止渴一般享用着他的心疼与呵护,结局如何,管不了那么多。

所以,我不敢多吃,要保证身材,每天都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有时我也会盼望自己快点老到60岁。我梦想着,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期待男人的呵护与爱,一起都放下了,可以抱着嫩嫩软软的孙儿,感受着他对我全心的依恋与热爱。

可中间这些漫长的时光,我也只有这样不勇敢、不痛快地活着,用这种伤害着更多人的方法来抵御这苍白冷漠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