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我家嫡长姐换了芯子。
原本木讷的她,突然变得跳脱了起来。
不仅日日嚷着走剧情,甚至试图碰瓷那瘸了腿的太子。
而上门下聘的表少爷,却被她推在地上当众羞辱。
嫡长姐说,她是注定要成为太子妃的,怎会看上这等下jian的商贾之流。
我却望着地上一脸委屈的表少爷,心里打了个寒战。
嫡长姐怕是不知道,她看的是盗版。
太子在这本书里根本活不到第十章。
至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温润如玉的表少爷,
实则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真男主——摄政王杨忱。
1
身为一个作者,我从未想过拖稿也会有报应。
奋笔疾书到完结那一日,
我穿进了自己写的爽文古言小说里。
这本书开局十分俗套,沈府嫡长女是个京城人尽皆知的傻子。
后来被女配推进湖里没死成,让穿进来的女主替换了芯子,自此开启了开挂人生。
手撕恶毒女配,智斗心机二姨娘。
没了阻碍,女主运用才学开了一家护肤品铺子,在京城贵人圈子里名声大噪。
后来国家落难,她又用赚来的钱前去支持前线,运送物资,与摄政王不打不相识。
二人几经波折,最终并肩携手,成就一番佳话。
这剧情爽是爽,美是美,俗是俗。
但问题是,我穿的不是女主。
而是书中的恶毒女配,
女主的庶出二妹——沈凌霜。
且,还提前了五年。
这沈凌霜自小姨娘去世,爹不疼娘不爱,常年抱病,以一副娇柔模样出现。
人人都道她是个可怜的小白花,却不知她才是整本书里最害人的。
女主原本与那晋州富商家表少爷谭云竹有婚约,算是女主第一个完美桃花。
谁知趁着表少爷上门下聘时,沈凌霜却为了自己的下半生荣华富贵,生生横刀夺爱,设计让谭云竹醉酒,自己与其生米煮成熟饭。
沈家老爷为了遮丑,一夜之间,女主被退婚。
沈凌霜则成了谭家未过门的少奶奶。
当时的读者区一片骂声,地雷扔的一个比一个多,恨不能活剐了女配。
压力之下,沈凌霜结局也是惨的。
后来谭云竹带人回晋州时路遇山匪,沈凌霜被山匪劫走,没了清白还毁了容。
最终好不容易靠着坚强的意志力逃回了晋州,却被谭家下人误以为是叫花子,当街打死。
想起沈凌霜的结局,当时写得有多爽,现在哭得有多惨。
眼下别说欺负沈初凝了,为了避免死局,我除了给老夫人请安,门都不敢出。
但是没了我,原文还有一个二姨娘等着女主呢。
这二姨娘名叫柳香云,女主的娘走后,她差点被抬了平妻。
而她下面,还有一个庶出的三妹,沈梦儿。
这沈梦儿年纪还小,原文里除了跟在沈凌霜身后干点坏事,倒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如今我谨小慎微,别说窜动沈梦儿了,就连路过那湖边都要提醒一句危险。
这五年来,我躲着不出门,沈初凝继续痴痴傻傻,沈梦儿倒是仗着姨娘过上了嫡女日子。
我与众人疏离,每日就在自己院子重操旧业写话本子,让小丫头偷偷拿出去卖钱。好在靠着写话本子,倒是狠狠攒了它一笔。
我打定主意就这么苟着,心想着只要五年后我不推沈初凝落入湖中。
我死不了,沈初凝也换不了芯。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如果剧情不变,她还是被人推下了湖。
那我也可以独善其身,拉拢换了芯的女主直接投资她的铺子。
只要抱住大腿,也能活!
反正二选一,无论哪条路,对我都是极好。
可谁知事与愿违,竟然出现了第三条路。
2
谁能想到,五年后的及笄礼次日,我还是按剧情跪在了沈府正堂。
「父亲可要给我做主啊,我明明走得好好的,偏偏二妹将我推了下去……」
浑身湿透的沈初凝一改木讷痴傻,跪在沈家正堂哭得梨花带雨。
我惊呆了。
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
我可没推她,怎么还给我泼脏水?
沈家老爷皱起眉: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
我神色不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长姐慎言,长姐一时慌乱,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
「我分明看见就是你推的我!」
沈初凝说完连忙爬起,从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袄子里拿出一个绣着蝴蝶的荷包。
「这是女儿从她身上拽下来的荷包!」
二姨娘见状,一脸惊讶道:
「这荷包我见过,枉平日看你还算乖巧,怎么竟是连亲姐都害!老爷,是我管教不力,竟然让府里除了残害亲姐妹的事,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给我打!」
二姨娘声音凌厉,我则探头看向那荷包。
好一幅鸳鸯戏蝶图。
这哪是我能绣出来的。
还没辩解,身后就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
小丫头跪在沈初凝身旁,她刚要低声耳语,我先一步将荷包拽起丢给了那个小丫头:
「彩蝶,你荷包怎么乱丢?」
叫彩蝶的小丫头一愣,接过荷包连连道谢。
她一点头,二姨娘当下脸就黑了。
沈初凝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彩蝶:
「荷包是你的?」
彩蝶捂着荷包点头:
「是啊,小姐,您刚醒就跑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沈初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彩蝶:
「不,这不对啊,这剧情怎么变了?我记得明明拿的是沈凌霜的荷包,怎么成了你的?」
她二人声音喃喃,我在一旁却听了个仔细。
沈初凝说,剧情变了?
怎么,她看过?
可我写的女主只是个现代人,可没说她读过我的书。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沈初凝。
难道,她不是原来那个女主?
看着一场误会,沈老爷甩了甩袖子:
「胡闹,这种事不看清楚了也乱说!你可是马上要嫁人了的,这让人传出去让谭家知道你婚前投湖,有你好果子吃!」
沈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她扫了二姨娘一眼,随后道:
「来人,把这丫头拖下去,明日找人牙子发卖出去吧。」
沈初凝到底还是没傻透,她一把拽住彩蝶护在身后:
「祖母!明明就是沈凌霜推的我,凭什么让发卖彩蝶,肯定是刚刚入门前,二妹偷偷将荷包调换了!」
我嘴角一抽。
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这是多急着走剧情。
二姨娘坐在一旁端起茶,此时反倒慢声细语起来:
「这事儿倒是蹊跷,想着平日老爷不在,给初凝吃穿用的都是紧最好的来,兴许惹了姐妹嫌隙也不一定。这天还冷着,左右不能是初凝自己投湖。初凝,都是亲姐妹,也别太深究了,若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便罚了老二这个月的例银如何?」
我一听这话,顿时跪不住了。
打我可以,你敢断我财路!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二姨娘:
「姨娘这碗水端得可真平,父亲不在这些年,凌霜除了去祖母请安,几乎连门都没出过。怎的到了姨娘这里,说是我们生了嫌隙?」
我拽起沈初凝那身洗到发白的袄子:
「若说吃穿用的,如今看长姐这身袄子,还是前年三妹你穿剩下的那件!我何故为一件破了洞的袄子眼红,我怕是疯了不成?」
3
许是我唯唯诺诺多年,从未如此厉声质问过。
二姨娘被呛得一时哑口无言,更是看着沈初凝那身袄子越看越眼熟。
最终指着我气急道:
「长辈说话,岂容你在这插嘴!我看你这嘴是不想要了!」
这二姨娘如今还没抬平妻,就敢在沈老爷面前大呼小叫端架子。
我闻言心中冷笑,却是装作委屈朝着沈老夫人腿边躲:
「姨娘教训的是,既是姨娘想让凌霜认下,那凌霜自是不该辩解什么。只是昨日凌霜受祖母所托,及笄礼后就与彩环去厨房给祖母准备后日要用的寿桃模具了,这一点厨娘men都能作证。」
继而我趴在老夫人膝头抽泣起来:
「可今日这架势,怕是二姨娘非要想找人出气。左右我这个做妹妹的平日不讨姨娘的喜,若一定要我按头认下,那凌霜认了就是!」
老夫人经我提醒,这才眯起眼,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
「不说我都忘了,昨日确实是我叫的二丫头去的厨房,这二丫头都
去厨房了,又怎能去湖边推人?况且前几日不是说,都做了新袄子?怎得老大和老二都没穿上,想是这些年我这老东西懒得管家,你这姨娘倒是厉害得很呢。」
这五年虽然我谨小慎微,谁都不见,唯独对这个老夫人殷勤得很。
她眼神不好,我隔三差五就去给她念经书。
要么就是上赶着抄佛经,捏肩捶腿送点心一样不落。
五年下来虽然没讨多少好,但想着这份心意到了,日后真有什么事,她还能念个旧情。
果然,来着了。
沈家老夫人原本在女主亲娘去世后掌管中馈,后来一场大病,二姨娘忙前忙后得了脸,沈老爷就让沈老夫人放权了,这么一看,沈老夫人也是不甘愿的。
老夫人一番话怼得二姨娘哑口无言。
沈老爷这才打量着沈初凝和我的衣服,又看了看沈梦儿身上前儿个刚做的新袄子。
哪还不明白?
我看着沈老爷的脸色,低声抽泣道:
「二姨娘说了,左右我和长姐都要嫁人的,花这些钱做什么,如今我与姐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倒是父亲和祖母您二位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更何况父亲明日还要述职,若是传出去……」
沈初凝一脸呆滞地看着我,显然没反应过来,二姨娘倒是直接急眼了:
「你们两个小jian蹄子……平日怎得不见你们如此厉害,又是穿旧袄,又是跳湖的,合着都在这等着呢?」
沈老爷本闷着一口气,闻言反手一巴掌就将二姨娘扇到了地上:
「好你个柳香云,让你掌中馈,你就是这样管的?你知不知道那晋州来的谭家小子什么来历?
「他前脚刚给初凝下聘,你却连袄子都不舍得给孩子穿的,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让谭家日后如何看我沈家!毒妇……当真是毒妇!我看这中馈日后还是母亲掌着吧,省得出去人家说我沈府苛待嫡女,陷害庶女!」
二姨娘意识到什么,立即扑了上去:
「老爷!妾身没有啊!都是他们两个……」
沈老爷瞪眼,又是一巴掌将人抽歪:
「号!再大点声,把人都招来看看家丑!我一个新上任的从三品,还没出门就被人戳着脊梁骨,还要不要脸了!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让你留在家中!」
眼见沈老爷要抄棍子,二姨娘吓破了胆,捂着脸跪在了地上直磕头。
我赶紧上前拦住:
「爹爹,隔壁院有外人在呢……」
沈老爷闻言,这才敛去怒火,将棍子摔在了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差点吓晕,扑在地上直抽抽。
而沈梦儿躲得远,甚至都没上来扶一把。
估计这两人心里还在疑惑,原本只是庶女和嫡女之间的事儿,怎么突然火引她们这来了。
不过这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低着头,心里松了口气。
刚刚还好沈老爷收了手,
剧情里没有的可不能乱添。
万一打死了,谁知道有什么变故。
虽然和原剧情不太一样,但这姨娘因此掉了中馈之权的事儿却没变。
左右没太大变动,我还免了一场灾。
4
回去路上,我看着匆匆走在前面的沈初凝,立即追了上去:
「长姐留步!妹妹有话要说。」
沈初凝没讨到好,见我追上来不禁满脸戒备:
「你我有什么可说的?」
我一脸谦卑行礼:
「长姐昨日落水,说不定真是没看清,又或是听到了什么流言?但长姐明鉴,妹妹昨日真的在厨房,并未来过湖边。」
沈初凝打量着我的神色:
「真不是你?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为了表少爷……」
一听表少爷,我心里顿时明了。
她还真看过我的书!
我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长姐,表少爷心悦的人是长姐您,如今下聘合八字的也是您,这五年我连门都不出,见都没见过他,又怎么会为了他去推你下水?况且长姐您与表少爷天造地设……」
我还在呱呱吹嘘,谁知沈初凝却甩开我的手,一脸嫌恶:
「你可拉倒!wo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谁会嫁给个功名都没有的远方表哥?」
说完,她上下打量我一眼,轻笑:
「沈凌霜,你也别跟我装,我知道你喜欢表少爷,既然
喜欢,我送你了!隔日我便去和爹爹说,反正左右不是我嫁就是你嫁,对爹爹也没什么差。」
我听着顿时愣住。
她要嫁给太子?
等等,她看的,真的是我的书吗?
别是看到付费部分,直接转成嫁接的盗版了吧!
我扯着嘴角:
「长姐您说笑了,人人都知道那太子殿下打猎瘸了腿,恐皇嗣有碍,估计未来这储位都……」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啪」的一声。
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我惊愕地抬起头,
沈初凝竟然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沈初凝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中带着几分嘲讽:
「好你个沈凌霜,妄议皇家事也不怕掉了脑袋?当今太子丰神俊朗,日后定是个明君,你不过是个活不到第十章的女配,也配在这跟我讲这些?」
听她说完,我差点气笑。
不会吧,还真看的盗版?
但为了做足戏,我还是捂着脸泪眼汪汪:
「怎的?长姐像是知道日后的事似的?」
沈初凝抱着手臂嗤笑:
「左右你也活不了几天,告诉你也无妨。没几日赐婚圣旨就会下来,而你那表少爷的婚书便完全不作数了。我劝你这几日还是消停点,只要不作死,我倒是可以让你多活几章。」
说完,沈初凝拂袖而去,只剩我愣在原地。
许久,我低下头,实在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好得很呐!
聪明女主没盼来,盼来个看盗版的二百五。
我那文中的太子因为瘸了腿,性情乖张暴戾。
后来虽然娶了一个太子妃,但那也是强娶的。
太子妃因为太子暴行,整日郁郁寡欢,最终太子半年后暴毙而亡,她也被迫殉葬而去。
当年为了这事儿,全京城禁娱,
女主刚要开的第一家茶楼铺子都黄了,梦里醒来都要骂一嘴太子的祖宗十八代。
而现在这个沈初凝,竟然跟我说她要嫁太子?
当真是好得很!
我冷笑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谁知刚抬眼,就看到拐弯处露出的一抹白色衣角。
我立即收敛神色,捂着脸假装抽泣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丫头彩环见我脸肿了起来,心疼得直哭:
「二姨娘平日苛待也就算了,怎么老爷回来了还让您受这种委屈?」
我还在想沈初凝和太子的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小事,不用挂怀。对了,彩环,去把这些年我写话本子赚的票子拿出来,咱俩好好清点一下。」
彩环见我神色冷静,丝毫不像是受委屈的,这才乖巧点头,转身就去拿钱箱子。
这是我俩约定俗成的规矩。
每日天一黑,二人就点上灯蹲在桌子前数钱。
「小姐,您怎么每天都要数一次?您这些年攒的银票,怕是日后出嫁都够压好几台箱了。」
我啐着唾沫点着钱:
「出什么嫁,彩环,你等我把你的卖身契从祖母那要过来,咱俩过俩月就跑路。」
彩环点钱的手一顿,随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小姐,您疯了吗?」
我呵呵一笑:
「我可没疯,但是沈初凝是真疯了。」
「怎么会?我看嫡小姐这投个湖,话都说利索了呢。」
我摇头:
「还不如之前呢,咱俩要是再不早点跑,怕是举家要给太子爷陪葬咯。」
「小姐怎么这样说?我看您是话本子写多了吧?」
我笑着,也不解释。
彩环当然不知道,这次沈老爷能顺利回京升迁,全是托了新立的这位太子爷的福。
要不是他当初站对了位置跟着还是二皇子的太子爷,如今估计还在南方当他那破五品知州呢。
眼下二皇子被立为储君,他自然一跃而起被太子爷拉到了眼前,
原来的同僚都得上赶着巴着他。
只不过,这个沈老爷沈自坚实在是个自私的老匹夫。
别看他今日看似灵光,实则对这几个女儿只有卖女求荣的心。
那个表少爷谭云竹就是他给自己铺的第一条路。
谭家可是晋州第一首富,手里不少皇家生意,晋州距离京城不远,谭家又是沈初凝母亲的远方表亲。
要是二人成婚,亲上加亲,少不了在京城有铺面。
日后沈自坚打通人脉,为太子效力的钱
不就来了吗?
只是原文这好事让沈凌霜占了,不过都是沈家嫁出去的,对他自然没有影响。
更何况他如今升到从三品,沈初凝还是嫡长女,自然还能往上攀一攀,所以改婚嫁的事很容易就答应了。
只是原文后来,沈初凝即便招惹桃花无数,但却无心谈恋爱,直接开店做起了生意。
可如今呢,别说做生意了。
这沈初凝竟是铁了心要嫁给太子爷陪葬,
她陪葬不打紧,问题原文里这沈自坚尚且明哲保身,不会被牵连。
可如今沈初凝非要嫁给太子,太子日后一死,沈家定会受牵连。
到时候一家子流放,我还不是个死局!
得早点跑路啊。
我将剧情盘完,银票也都点了清楚。
四百三十两,距离一千两还差得远。
我将盖子合上,钥匙塞进了怀里:
「彩环,你记住,日后见了沈初凝转头就跑,一句话也别说,更是离那彩蝶远一些。」
彩环不明所以:「为什么啊?小姐。」
我拆了发髻,转身朝着自己的床爬去:
「这还用说,当然是避祸。」
5
我本想着,如果沈初凝还是当初那个女主。
自己就用攒下来的钱和她交好,然后投资她的护肤品店。
这笔买卖谈成,日后不管怎么说,抱上这条大腿,我也是衣食无忧了。
可谁能想到,等了五年,等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事到如今,钱也不能白存,只能自己另起炉灶了。
可是自己这点钱比起女主当初的初始资金,还是差了太多,于是我又开始了笔耕不辍。
几日后的傍晚,趁着园子里都在伺候正堂和各个院子的人吃饭,我让彩环趁着后门还开着,拿着我新写的本子溜出沈府去卖,顺便再买点墨回来。
还好我多年文笔不差,将现代那些热门题材替换到现在的社会,一瞬间就卖爆了。
杂役们喜欢看《重生之称霸天下》。
书生们喜欢看《重回官场之步步高升》。
闺房小姐喜欢看《重生之当家大娘子》。
而商人们爱看《白手起家之富甲天下》。
摸清了市场,书分分钟畅销。
甚至书店老板都会提前给我定金,分销出去多的每个月都会给我送来。
为了赚钱,我把目光又放在了卖菜大妈身上,提笔写了《村头又一春》。
我这边下笔如有神,待纸张写满后,我转身去又去拿新的。
结果一个不留神,「啪嗒」一声。
砚台掉在地上,直接摔了个粉碎。
看着稀碎的砚台,我愣了愣。
如今市面上一口砚台可不便宜,想起库房应该还有,我干脆趁着天还有余光,赶忙溜出了院子。
原文里,沈初凝第一笔资金就是去库房偷偷拿回自己母亲嫁妆得来的。
如今她成日去府外偶遇太子爷,哪还有空干这个?
我凭着自己在原文的经验,同样溜到了库房角落那个坏了的窗户旁。
见窗户真的坏了,心里一喜,直接从窗户蹿了进去。
看着库房里金银珠宝堆了无数箱子,我忍了又忍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手。
一个砚台还好,要是别的丢了,怕是要全家搜查了。
二姨娘在的时候看得不严,如今老夫人看着,可不能多事。
我深呼一口气,一猛子扎进库房开始翻找。
找了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台看起来不错的好砚台。
我小心翼翼用帕子包起来,随后快速翻窗而出。
我怕遇上人,于是一溜小跑想要跑回去。
谁知说什么来什么,刚跑出小拱门就整撞进一个的男人怀里。
就听「啪」的一声。
刚到手的砚台从眼前掉在地上,再次摔得稀碎。
我望着地上再次粉碎的砚台,眼睛都瞪直了。
我的砚台啊!
这么好的砚台,外面怎么也得卖个百两白银呢!
头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抱歉,姑娘可有大碍?」
我砚台都碎了,你看像是没事的吗!
我怒气冲冲抬眼一看,就见面前男人一身白衣,端的是清风霁月,温润如玉。
我原本怒气值拉满,此时却愣住了。
沈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一号人物?
男人看向地上的砚台,面露歉意:
「不知这砚
台多少钱,我赔给……」
我顿觉不妙,未等他话说完,转身撒腿就跑。
「哎!你跑什么!」
听着男人开口挽留,我却脚下生风,跑得更快。
以为一辈子不会遇见这个表少爷,谁知道偷个砚台竟然让自己撞上了。
这可是后宅,要是让人看见,沈初凝还不得笑开了花地借题发挥?
她如今满心都是太子妃的位子,巴不得有人替她嫁了呢!
我可不上这个当。
等我回到院子,不禁捂住胸口捯气,平日不运动,一跑浑身都是汗,我随手要掏帕子,却掏了个空。
我顿时呆在了原地。
跑得太快,自己包着砚台的帕子没拿。
这要是让那表少爷捡到,谁还说得清?
6
我压制住心中惊恐,打算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原路返还去找帕子。
大不了好好跟人家沟通,也许人家也能理解。
谁知走到拱门却发现,原本地上的一摊碎渣子竟然消失了。
那干净的程度,就好像刚刚砚台从未在这摔碎过一般。
不会是怕影响别人走路,这表少爷把渣滓扫到一旁的树丛里了吧?
这表少爷,还怪好心的嘞!
我赶紧跑到一旁树丛里弯腰四处寻找。
找了半天没看见砚台,却听见假山后有人说话。
我心里奇怪,稍微侧头看向后面,就见阴影之中,一角白色露出,显然就是刚刚那表少爷。
我一喜,刚要出去,就突见一抹银光闪过。
下一秒,就听「扑通」一声。
一个家仆从黑暗中闷闷倒在了地上。
家仆脖子环了一圈深可见骨的伤痕,还在汩汩冒血。
我顿时吓噤了声。
我,我这文,好像是玛丽苏经营类爽文吧?
抬眼再看,就见刚刚还温润如玉的表少爷,
正缓缓用帕子擦着软剑上的猩红。
只是他脸上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
他认真仔细地擦着剑,
我望着那剑,却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我记得,原文里只有男主有这样一把软剑。
可原文男主是传闻中的九王爷杨忱。
就连当今太子爷见了。
都得尊着辈分要叫他一声九皇叔。
怎么会成了表少爷?
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原文里这段剧情只是寥寥几笔,表少爷没几章就在路上因为心疾暴毙了。
而原文里视角一直在女主身上,根本没合理化表少爷的身份。
如今看来,难道这表少爷一早就被换了人?
我吞了吞口水,再次抬眼看向假山后。
原文里,杨忱本就一直在寻找二皇子的罪证。
一旦找齐证据掀翻二皇子,他就会扶持年幼的五皇子登基。
到那时,他就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九王爷,而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了。
之前我满心都在女主身上,对她的 CP 男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想着日后靠着女主赚了钱,自己如何潇洒,连宅子都看好了。
谁知道这一撞,竟然还撞见男主冒名顶替办大事!
此时的杨忱怕是正借着谭家表少爷的身份。
在沈府探查沈自坚和太子之间的秘账吧?
明明没写的剧情,竟然让这本书自洽了这一段。
早知道没砚台就不出来找了,多生这么多事端干吗!
正当我思索着到底是装死还是赶紧跑,假山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
「这点小事,也需本王亲自动手?」
「属下该死,万万没想到,太子的人也会安插在沈家,还知到了我们的行踪……」
「那沈初凝有何异动?」
「她成日不在家,似乎每日都会去太子必经之地逗留……」
「这沈家父女倒是一条心,即便知道那周老二什么样,还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我听得认真,却蹲得腿麻,身子一歪,不小心碰到了枯树叶。
「谁!」
我起身就要跑,却因为腿麻,噗通又栽进了树丛里。
许久,只听男人沉声道:
「找!」
「是!」
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四周脚步消失,我才缓缓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此时天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刚刚几人应是没看见我。
我立即一溜烟回到了院子,而彩环已经回来了。
见我回来,她连忙从怀里拿出
银票:
「小姐,好消息啊,老板说,再有新书他也不看了,直接下定金,只要每次将初稿给他,他就会直接印卖。」
我拿起银票开始点:
「这感情好,日后收入也稳定了。」
「小姐,您这砚台怎么碎了?」
她话头一起,我点钱的手一顿:
「不小心打碎了,明日清早你去买个新的回来。」
多亏了沈自坚,早期的杨忱对沈家可没有一丁点好印象,
哪怕是女主,也是做了不少好事才让他改观的。
他要是知道是我偷听他们对话,
我这种喽啰女配,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
索性这几日我干脆不出门了,这样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
谁知第二日清晨,就见有个眼生的丫头端着个金丝楠木盒子站在我院子门口。
「这是什么?」
「姑娘遗失之物,物归原主。」
丫头低着头,说完就将盒子恭敬地递给了彩环,转身匆匆离去了。
我心脏怦怦直跳,打开盒子一看,就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块上好的砚台,顿时一口气顶到了嗓子。
彩环惊讶地张大了嘴:
「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松纹砚,玉鹤楼要五十金一方呢。」
我自然知道这东西贵重。
我正拿起砚台,却发砚台下方,还压着一张字条。
我皱起眉,抽出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想活命,望噤声。】
我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又没拿稳。
「小姐,怎么了吗?」
我稳住心神,将砚台放回了盒子:
「去……去玉鹤堂退了,另买个五十两的回来。」
6
次日一早,彩环就去换砚台了,等到快中午才回来。
回来时我见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不禁顿住笔:
「不就让你买个砚台,怎么还冲动消费了?」
彩环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从包袱里再次掏出那个金丝楠木盒子。
我一愣:
「怎么,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不给退?」
彩环摆手:
「别提了,小姐,老板一看到这个金丝楠木盒,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别说退货了,还又附赠了两方五十两的砚台,还有这个!这个!这些都是!
「小姐,您不知道,那老板见我拿不了,还专程派了一辆马车送我回来。我是好不容易把人赶走,最后跟着后门老于的菜车溜回来,才不被人发现的……」
我看着满桌的笔墨纸砚,目瞪口呆。
那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滑白如玉,细薄光润,握折无痕。
这一尺可是千金难求,竟然就这样被送来了整幅?
那墨则是上好的松烟墨,光泽如漆,听闻市面都是百两起。
就这样给了一大盒?
再看那些成套的宣笔,这些东西加起来,不比那砚台贵?
彩环托着下巴琢磨:
「小姐,你说老板是不是看出我是贵客,才送这么多东西的?
「我这怕不是投机?」
京城有钱人多了去,一块五十金的砚台,倒不至于投机。
我打开金丝楠木盒子,拿起那方紫檀松纹砚上下仔细观察,这才在背后角落看到了小小的刻字。
上书一个「玖」。
玖。
行九。
是当今异姓王九王爷杨忱的小字!
我「咣当」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直接傻眼。
这哪是投机,这分明是让人老板认出来了。
只是那老板不清楚我和杨忱的关系。
估计再不久,丫头去店里卖砚台的事就会传进杨忱的耳朵里。
光想想就要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老夫人屋里丫头玲玉的声音:
「二小姐在吗?」
我和彩环对视一眼,走出屋子:
「玲玉姐姐怎么来了?」
玲玉跨进院里,笑盈盈道:
「二小姐,明儿个老夫人寿辰,表少爷差人送来了一个戏班子,老夫人说平日就二小姐看的戏本子多,让您也去瞅瞅,定个节目呢。」
平日我在老夫人那下了不少功夫,她爱看戏,我没事给她说个话本儿逗她开心,这戏班子一来,她肯定第一个想起我来。
我扯着嘴角:「你说,是表少爷差人送来的?」
玲玉笑道:「可不是,如今戏班子都等着二小姐呢。」
我后退一步,原剧情可没这个
彩环见我脸色惨白,疑惑道:
「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
杨忱要是知道我打算把他送的砚台卖了,指定觉得我没拿他的警告当回事,这一出后院,他还不借机宰了我!
玲玉笑道:
「二小姐这些年都不怎么出门,这一下来了那么多人,倒是难免怕生。」
我要退得脚步一顿。
人多好,人多反而安全。
我这才抬起头:「难得祖母记挂,我们就去看看吧。」
跟着玲玉来到前院,果然就见一群戏班子正在清竹坊收拾行囊。
清竹坊通常是前院招待客人的地方,四周翠竹环绕十分雅致。
此时戏班子正在这搭台子,而我跟着玲玉从小门进去,抬眼扫了一圈却没看见老夫人,正要开口询问,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竹林后传来。
「初凝妹妹,可是表哥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
「什么表哥,咱两家亲戚隔着十万八千里,谭云竹,我劝你识相的就赶紧退了亲,别到时候圣旨下来,自讨没趣!」
「圣旨?可是……初凝妹妹,我可是早早叫媒人来合八字,此次也是专程从晋州前来下聘的啊。」
「笑话!你也配?」
我与玲玉彩环刚绕过竹林,就见沈初凝一把将人推倒在地。
我一惊,低头看向自己脚边那弱柳迎风的公子哥。
不是杨忱是谁!
7
脚边的男人微微颤抖:
「谭某虽不才,但家中好歹也是晋州首富,每日上门的说媒不计其数,即便如此,谭某还是力排众议来沈家下聘,只是不知到底哪点做的不好,让初凝妹妹心怀不满?」
而此时的沈初凝丝毫没感觉事情严重,反而扬起下巴:
「呵!还好意思说,不过一介下jian的商贾之流,连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太子……」
听到这两个字,脚边的男人抖得更厉害。
彩环拽了拽我的衣袖:
「小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表少爷都快气哭了……」
哪里是气哭,分明是气得要剐人。
我哪想管这个,巴不得转身就跑。
谁知刚要撤脚,就被地上的男人一把拽住了脚踝。
男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红了的眸子还带着水雾:
「倒是让二妹妹见笑了。」
谁要见你的笑,你倒是撒手让我走!
见他还不撒手,我只得给彩环使了个眼色:
「彩环,还不快把表少爷扶起来。」
彩环闻言立即上前,只是还没碰到那白袖子,男人便麻利地收了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沈初凝见是我来了,顿时轻蔑一笑:
「二妹来得好呀,正巧你心爱的表少爷在这,不如将你的心思明了,也省得我甩不掉这难缠的膏药。」
我一惊,她在放什么屁!
而她这一番话,果然让面前的男人转头看向了我。
抵着男人眼中的探究和疑惑,我硬着头皮咬牙道:
「长姐真是说笑了,是祖母差玲玉叫我来选戏本子的,不想却碰上长姐和表少爷在说话,二位继续,我这便不打扰了……」
谁知我话刚说完,身旁的玲玉却开了口:
「左右碰巧二位小姐都在,不如一同选戏本子吧,老夫人那边只点了一出戏,眼下还剩两个呢。」
沈初凝却是朝天白了一眼:
「什么戏本子,本小姐忙的很,你们一群配角自己玩儿吧,彩蝶备轿子!看日头,应该还能赶上太子去天地楼听曲儿……」
眼看沈初凝离去,我立即拽着彩环转身,结果没走出两步,便被叫住。
「二妹妹留步。」
我顿时一抖,却没敢回头:
「表少爷有事?」
身后男人顿了顿,温声道:
「二妹妹不是来选戏本子吗?正巧这戏班子是我从晋州带来的,不如我带二妹妹去找班主选吧,二妹妹不知道,这班主有好些压箱底的本子……」
「玲玉,老夫人那里……」
我刚要叫玲玉替我解围,谁知身旁的玲玉却突然后退几步,直接退到了杨忱身后。
随后就见杨忱抬眼望着我,笑容温和:
「二妹妹,请。」
我被硬架着往前走,彩环一边看我一边狐疑地看身后。
「小姐,怎么感觉你不
太自在?」
「没……」
「小姐,你不会真的喜欢表少爷吧?」
「闭嘴。」
几人走到后院的杂货间,我前脚刚迈进去,后脚门就被关上了。
「彩环!」
我转身就要推门,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了。
而我身后,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
「二妹妹,坐吧。」
8
原文中那杨忱城府极深,就连原来的女主都和他斗过八百次心眼儿。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出哪斗得过他?
我转身看去,就见男人垂着眼,嗅着茶香。
白色的热气升腾,一时间男人那双狭长的眸子若隐若现。
「二妹妹,似乎很怕我?」
我背靠在门前干笑:
「怎么会……」
「也是,二妹妹应该是个胆子大的,毕竟我送出的东西,还从未见谁敢退过。」
「表少爷见笑了,是凌霜平日没见过世面,偶然得到珍品,自然第一时间想拿去店里问问。」
男人撇茶沫的指尖一顿:
「哦?那可问出什么了?」
我哆嗦道:
「想是表少爷这砚台来得珍贵,我那丫头都未曾开口问,便让老板塞了不少笔墨回来,这砚台到底是何来历,怕是问不出了……」
男人嘴角勾起,将茶杯缓缓放回桌上:
「既然二妹妹是个聪明人,我便不兜圈子了。今日初凝妹妹所说,二妹妹心悦于我,可是真的?」
我一惊,连忙抬手竖起三指:
「天地可鉴,长姐与表少爷乃是天造地设,凌霜如何会觊觎长姐的未来夫君!」
见我不认,男人继而笑道:
「沈老爷眼下正是如日中天,谭家也想能亲上加亲,今日见初凝妹妹不愿,就想着,来问问二妹妹的意思。」
我吓得顿时脸色惨白。
他在说什么鬼话!
原文里沈凌霜就是抢了沈初凝的婚才走上灭亡之路的。
一想起寒冬腊月,沈凌霜在晋州的街头被人活活打死,我就浑身一抖。
他提归他提,只要我敢顺竿爬,就活不到下一章。
「凌霜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表少爷不如再去长姐那里下些功夫。」
说着我就转身呼唤起来:「玲玉!彩环!那班主怎么还不来?」
好在这里不算偏僻,只要我高声一喊,别说玲玉和彩环,怕是门口的护卫都能听见。
只是我叫了半天,外面都没一丁点声音。
不多时,身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
「二妹妹省省力气,这戏班子一共三十几人,有他们把着院子,二妹妹喊再大声,怕是也没人能回。」
9
我拍门的动作一僵,再次竖起三指:
「若是因为砚台的事,我可以发誓,那日所见我沈凌霜决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如若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si。」
听我发毒誓,对方却笑了:
「发誓有用,要衙门作甚。在我这里,能闭嘴的,向来只有死人。」
话音刚落,我被人骤然拦腰抬起。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推脱,却是推不动。
抬眼一看,就见那双温润的眸子满是笑意。
男人钳着我,带着我的手向下摸去,正摸到他腰间环绕的冰冷之物。
想起假山后的那个仆人,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剑一旦抽出,我估计当场就被抹脖子。
电光石火间,我急忙高呼:
「等等!等等!能闭嘴的,不光只有死人啊!」
男人眯起眼:
「那二妹妹说说看,还有什么人呢?」
我看向他:
「自……自己人!」
杨忱指尖缓缓摩擦着我的手,望着我的眼中却带几分耐人寻味:
「二妹妹不是不愿嫁我么?这又是何意?」
我强装镇定道:
「表少爷若是为了多留些时日而下聘,凌霜自然是应的。只不过凌霜志不在婚嫁,还望表少爷达成所愿后,放凌霜一条生路。」
「被夫家退婚,还有何生路可言?」
「凌霜自知身份低微,左右都是要嫁给人家做妾,不如早些离开这里,为自己谋条生路。表少爷手眼通天,到时候送凌霜一个自由身,应是不在话下吧?」
男人低着头打量着我,许久,他勾起嘴角:
「敢与我提条件,倒是有几分胆色。」
人最怕就是没把柄,没所求。
知道我所求,他自然会放松警惕。
随着腰间力度松开,杂物间外传来叩门声。
「小的来给少爷小姐送戏本子。」
「进。」
转头看去,就见杨忱早已坐回桌前喝起了茶。
举手投足间全然还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仿佛刚刚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大门被轻易推开,一身粗布麻衣的班主抱着戏本子走到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面前的戏本,不解看向杨忱。
杨忱却支着下巴,眼中笑意温和:
「想选什么戏,自然都听二妹妹的。」
10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杨忱这男主除了对女主不错,对别人无一例外是手段狠辣。
更何况我还知晓他身份,那些个劳什子的承诺算个屁?
事情结束,把我拉到城外杀了岂不是更好?
原本以为留给我的时间还能再充足些,如今看来,出嫁之前,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次日祖母寿辰,我精心打扮,午时不到,就以为购置物品为由,跑到了京城最奢华的酒楼——天地楼。
这天地楼可是好地方,楼中歌女嗓音柔美,舞女身段火辣,喝杯茶都要五两银子。
我一身单薄杏黄纱衣,举手投足引起四周不少视线。
许久彩环才抱着盒子跑上楼:
「小姐,银子都按您说的存进钱庄了,这是票据。」
「我说的铺面去看了吗?」
「看了,城南就这么一家户型小的铺子,那铺面的生意看着还行,我便让街边乞子盯着去了。到时他们家一关门,就立即来报给咱们。只是小姐,他家是做点心的,看着也做了很多年了,真的会关吗?」
我望着窗外的雪,呵出白雾:
「会关的。」
原文年关北疆动乱,波及甚广,这铺子主人老家就在北疆,家中遇难,定会低价抛售店铺回老家寻人。
而原文女主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低价拿下这家铺子的。
如今沈初凝是指不上了,为了活命,只有我走她的老路,才有逃离死局的可能。
彩环望着我:
「小姐,这窗边这么冷,您今日穿得又这么少,会得风寒的。」
我摇了摇头,摆了摆自己的钗子:
「好看吗?」
彩环点头:
「好看,就是冷了些。」
我满意地点点头。
彩环看向四周,低声道:
「小姐,咱们要在这吃饭吗?我看楼下招牌,一碗面都要十两呢,咱手里就五两银子。」
我没回答,搓着茶杯看向楼下缓缓驶来的马车,见马车停了,这才起身:
「走吧,祖母寿辰,也就这天地楼的银丝长寿糕一绝,买一份回去讨她开心。」
「那长寿糕要三十两,咱们哪有钱啊?」
眼见楼下车马便停在了门口,我带着彩环直接下楼:
「自然有人付钱。」
刚到楼梯口,便撞上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天地楼。
为首的男人一身锦袍,长得倒是气宇轩昂。
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女子的手,不是原文那太子周盛是谁!
只是二人此时依偎在一起甚是亲热,就算是当街,也过于难看了些。
彩环扫向他身旁的女子,不禁惊道:
「嫡小姐?」
我心里冷笑,换做其他小说里,这瘸腿太子怎么也是个隐藏男主。
只可惜眼下这个,只是个日日荒淫的瘸腿草包。有点脑子,但不多,不然日后也不会被杨忱玩死。
我没管他们,施施然带着彩环就去找小二打包一份银丝长寿糕。
「小姐,一份三十两,外带食盒需要加收一两银子。」
彩环惊道:「抢钱呐!」
我作势要掏银子,身侧却传来刺耳的声音。
「沈凌霜?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天地楼也是你能来的?」
11
我闻言将手放下,继而挽起笑容,朝着沈初凝盈盈一礼:
「长姐这话说的,开门做生意,怎得还挑客人?」
太子闻声不禁顿住脚,看向我的目光愣了一瞬:
「这位是?」
天寒地冻的时节,我一身杏黄纱衣,在众多包裹臃肿的女子之中也显得弱柳迎风了些。
沈初凝怎会看不出我要干什么,见太子被我吸引,瞪着我直笑:
「周公子见笑了,这是我家那庶出的二妹。
平日门都不出,想是昨日我提了一嘴您会来,今日便在这等上了,只是二妹妹穿成这样,也不怕冻着。」
太子是草包,但不是傻子。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玩味。
我闻言瞬间红了眼,堪堪朝他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长姐误会了,妹妹的大氅被雪水打湿了,还在马车里晾着,想着来这里买完东西便早些回去的……」
我说得委屈,太子却上下轻浮地扫视着我:
「外头这样冷,既是自家妹子,不如一起上去听曲儿吧。」
我连忙附身: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今日祖母过寿,小女是来买长寿糕的。」
「今日沈家老夫人过寿?」
太子突然正色起来:
「初凝,你怎都不和我说一声,这礼都没备。」
沈初凝皱眉:
「这点小事,也用……」
「怎能是小事?」
说罢,太子抬手便吩咐:
「李戎,你去跟着二小姐去买身厚氅子,这天寒地冻的,再给冻坏了,还有,二小姐回府前,一切开销我来承担。」
我抬起头柔柔看了他一眼,继而迟疑:
「这……这不太好吧?」
原文沈凌霜本就生得柔弱,我见犹怜,不用演都动人得很。
太子果然心里痒痒起来,上前就要抓住我的手。
而我则早早退了一步,躲到沈初凝身边。
太子扑了个空,只得顺势拽起沈初凝的手拍了拍:
「初凝,你父亲在南方任职时便与我交情匪浅,如今老夫人寿辰,这点礼数也是应该的,晚些我再派人送上贺礼祝寿,你看可好?」
沈初凝被他握着手愣了一下,笑道:
「周公子如此看重沈家,是沈家的福气,二妹妹,既然周公子都开口了,你也不要推脱了,快去买件衣服早点回家去吧。」
我连忙附身:
「是,长姐。」
二人刚走,身后那叫李戎的朝我鞠了一礼:
「二小姐,这银丝长寿糕的钱,就由小的来付吧。」
我看着上楼的二人,转头朝李戎微微一笑:
「那就……破费了。」
买了长寿糕,我来到最近的一家成衣铺子,先买了一身雪白的大氅。
花了八十两。
李戎付的。
有了大氅御寒,我抬脚就进了专卖金银首饰的金凤楼。
彩环拉着我低声道:
「这可是全京城最大的金饰铺子,最便宜的一对金坠子就要上百两呢!」
我当然知道,我走进金凤楼环顾四周,随后招呼掌柜:
「家里老夫人过寿,拿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掌柜闻言笑开了花,说着就给我拿了几套金头面。
我指尖划过几个精致的盒子,指着其中一副最沉的:
「这套怎么卖?」
掌柜笑道:
「小姐眼光独到,这可是咱们金凤楼新到的款式,整套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
彩环瞪大了眼。
我点了点头:「包起来。」
说完,我转而又去选了五个镯子,三个金簪,两套金坠子。
掌柜在我身后忙前忙后,几乎把我供成了祖宗。
彩环更是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最后结账一共一千五百三十两。
「彩环,结账。」
彩环眨了眨眼,作势要去掏空空如也的荷包。
就见身后那李戎早已掏出一沓银票,整整一千六百两。
我一脸惊讶:
「这可使不得,刚刚已经让周公子破费了,这……」
谁知那李戎闻言笑道:
「二小姐见外了,这点银子周公子不会看在眼里,要是回去让他知道只付了这些,怕是还要骂小的。二小姐,我见对面那家点翠楼的玉石也颇为不错,您再去那里看看吧?」
彩环闻言,再次瞪大了眼。
我闻言捂着嘴,随后笑道:
「既是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这之后,我又去点翠楼买了几个大几百两的老绿镯子,到飞花阁买了五匹最新样式的布料,路过杏花轩要了一套最新出的胭脂和螺子黛套装。
最后路过玉鹤堂,彩环已经拽着我的袖子拼命摇头了:
「小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12
我笑了,这太子骄奢淫逸,手里一把扇子就价值千金,这点钱算个屁。
正当我又要了几捆澄心堂纸,几方墨
,正要去结账时,
玉鹤堂的掌柜正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从楼上走下。
我侧眼刚瞟见那人的脸,继而吓得冷汗涔涔,立即转身让李戎挡住了我。
李戎见状以为我要收手不买了,连忙道:
「二小姐,这些可还够?不如再挑一些吧?我见那上头还有方上好的砚台,我让人给您拿来……」
我赶忙把头缩进大氅,干笑道:
「这些足矣,足矣了。」
「二小姐不必怕破费,周公子说了……」
李戎还未说完,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二妹妹?」
李戎一怔侧过身看向身后,没了他的遮挡,我这才讪讪地抬起头,看向身后沉着脸的男人,干笑着抬手招呼:
「表……表少爷,好巧哈。」
杨忱眯着眼扫了李戎一眼,再次望向我:
「这才几日,怎么,笔墨又用光了?」
杨忱平日鲜少出门,眼下即便是太子亲信,也没认出他。
李戎愣了一下,我连忙道:
「这位是我沈府的远亲谭家谭公子。」
李戎见是表亲,连忙抬手拘了一礼,随后自觉地去找老板结账了。
掌柜认出了彩环,又去看了一眼杨忱的脸色,当下一拍大腿,追上了李戎:
「这单免了,免了!」
杨忱却眯起眼:
「总是免单,掌柜你这玉鹤堂也别开了吧。」
掌柜一愣。
李戎不知其中缘故,点头道:
「说的是,店家您照常结账便是。」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大把银票。
杨忱扫了他一眼,继而转头看向我,笑容温和:
「二妹妹这是攀上贵人了?」
我连忙摇头:
「表少爷说笑了,这位是父亲朝中友人的下人,听闻祖母过寿,这才跟来要买东西……」
杨忱眯起眼:
「老夫人过寿,要买笔墨?」
我咬牙:
「是,要给祖母写份百寿图。」
「既然如此,日头不早了,正好送二妹妹回府吧。」
我刚要拒绝,就见杨忱脸色阴沉,指尖再次摩擦起腰间。
我一个激灵,连忙点头:
「有劳!有劳!」
李戎帮我将东西装上车,回过头来递给我一个玉牌:
「二小姐日后可凭此玉牌来府上找周公子。」
顶着身后冰冷的视线,我擦着冷汗干笑着收下。
这边辞别李戎,我便被杨忱拎上了马车。
杨忱挑眉望着车里堆满的东西,随手掀开一个锦盒,就看到里面摆满的金头面和那些贵重的镯子:
「二妹妹,就这么缺银子?」
我连忙掏出刚刚李戎给的玉牌,毕恭毕敬双手呈他眼前。
看着那印着天子姓的玉牌,杨忱眯起眼:
「这是何意?」
「凌霜想着,表少爷兴许有些用处。」
杨忱盯着我看了许久,这才抬手将玉牌收入袖中:
「没想到二妹妹竟是为了这个。」
「表少爷谬赞了。」
我低着头,一副听候发落的乖巧模样。
寂静许久,就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面前冷风吹进马车里,抬眼一看,竟是杨忱掀开帘子下了车:
「既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二妹妹,便再去多逛逛吧。」
我连忙上前,就见杨忱已经上了对面一辆更豪华的马车。
彩环凑了上来:
「小姐,表少爷这是吃那太子的醋了?」
我摇头:「他这是放我一条生路,走,咱们掉头回去。」
「啊?回去干什么?」
我吐出口气,笑道:
「自然是把这些都退了,换成钱。」
13
晚间沈老夫人的寿宴上,太子果然差人送上门一尊精美绝伦的白玉雕菩萨像。
寿宴上不乏世家官宦,眼见太子送上如此贺礼,彼此之间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沈家这是要一跃而起了。」
「可不是,当年这沈老爷才不过一个五品知州,要不是站对了人,哪有今日的荣光。」
「就是可惜了沈家没有儿子,光有三个姑娘,唉……」
这些小话自然传不到主桌,此时主桌的沈老夫人望着那玉像正笑得合不拢嘴。
转而就见那李戎又递上一封请帖。
「月底太子殿下将于府上设红梅宴,特邀约全京城的世家公子小姐一同赏梅对诗,帖子本应明日才下,这不今
日借了老夫人寿辰的光,便让属下一同带来了。」
沈初凝天天往外跑的事,阖府上下没人不知道。
如今专人来送贴,沈初凝自然得意地扬起下巴。
李戎说完,沈老夫人神色微敛,下意识扫向自家次桌的几个姑娘,面上却依旧和蔼地点头:
「有劳殿下记挂。」
沈自坚扫了一眼杨忱的脸色,见杨忱垂眼喝酒,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复杂。
我没空管他们一桌人各怀鬼胎,只顾着低头玩命往嘴里扒拉着平日不常吃到的红烧肉和大肘子。
一边吃,一边心里悻悻。
这什么劳什子红梅宴,说难听点就是选妃的,鬼才去。
宴席过后,杨忱果然被沈自坚叫住请去了书房。
沈初凝则一心系在月底的宴会上,一点都不给她老爹着想,鼻孔朝天,谁也不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唯有沈梦儿一脸踌躇,上前拉住了我:
「二姐姐,这太子殿下若是真心有所属,又怎会叫你我二人也跟去,莫不是……」
我看着沈梦儿眼含春光,叹了口气。
一个才十二岁的小豆包,就想着自己婚嫁的事儿,未免太早了些。
我微微一笑:「妹妹还未及笄,还是莫要多虑了。」
告别一群人,我提起脚下预先准备的食盒,转头便和彩环火速跑回房内,锁紧大门。
我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彩环将钱匣子抱了出来。
彩环蹲在桌子旁啃着偷带回来的红烧肉和大肘子,我则开始搓手点钱。
白日里在太子那薅来的东西,除了玉鹤堂的笔墨纸砚,其余的都被我们退了。
那些老板原本不乐意退,但见我们跟着太子来的,再不敢二话,退得极其敞亮。
如今二人看着一匣子银票,眼睛都放光。
彩环吃的满嘴油光:「小姐,您这一天,不会是纯薅太子羊毛去了吧?」
我啐了口吐沫,点钱飞速:
「那不然?沈府这几个院子哪有什么油水,肯定要逮着肥的薅。」
「我见嫡小姐与那太子好得很,小姐您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你都说他俩好得很,若是长姐真有能耐让太子请旨赐婚,我可是他小姨子,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彩环手一顿:「就怕太子没安好心,今日小姐穿得那样露骨,万一……」
我摆手:「放心,天塌了还有长姐拦着,再不济,还有那『表少爷』顶着呢。」
彩环差点噎住,连忙拍了拍胸口,惊恐地看向我:
「小姐,今日我就感觉不对劲,表少爷似乎对您关心得很,难道说……」
「别瞎想。」
「可是……小姐,这表少爷对您看起来确实不一般,他们谭家在晋州也是富得流油,您既然要薅,为何不去薅他呢?」
我嘴角一抽:
「想都别想,那太子的油水好薅,这表少爷可真薅不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万一薅出事儿来,这可扯不清楚。」
太子命不久矣,薅就薅了。
杨忱的好处我可不敢要。
我一个女配为了保命,本来就不该和原文男女主有过多牵扯。
一旦牵扯就有了因果,有了因果就会被牵扯进主线。
这配角,在爽文里哪有好结果的?
彩环似懂非懂,最后将吃完的碗筷放进食盒,擦了擦手帮我一起数银票。
最终二人数出两落叠在一起,彩环吐出口气,全都塞进了钱匣子:
「数好了,小姐,加上之前存的那些,咱们一共有四千五百两现银了。小姐,这么多银子,您当真打算出去自立门户?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啊。」
原文里沈凌霜是个坏胚子,但这丫头却是十足地好。沈凌霜出嫁时,还是她替沈凌霜挡了射来一箭,死在了半路。
我按住彩环的手:
「哪条路都不容易,最重要是自己的选择。彩环,你记住,若想过得好,银子才是底气。小姐不说让你飞黄腾达,但让你以后手里有铺子,每天想吃肉就吃肉,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活,这还是做得到的。」
彩环愣住:「我也有铺子,每……每天还都有肉吃?」
我严肃点头:「不错,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光京城第一味的酥饼能吃到你吐。日后再没人能打骂
你,使唤你了。」
彩环顿了许久,眼里泪水转圈:
「小姐……」
我吐出口气,握住她的手:
「所以一定要听话,少去理会家里那些人,尤其是表少爷和长姐,这二人一旦有何动作,你一定要留个心眼,知道了吗?」
彩环眼神顿时坚定,连忙点头:
「都听小姐的。」
14
为了躲掉太子府宴,赴宴前夕,我正坐在水桶里让彩环给我浇冷水。
谁知我哆哆嗦嗦刚浇一半,就听玲玉在外面敲门,说是老夫人送来的明日要用的头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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