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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讲书虫的书《寻蟫记:书虫博物志》和一本讲防治书虫的书《寻芸记:辟蠹芳草博物志》一起出版,让我想起一个人卖矛又卖盾的典故。

印象中没有人专门为书虫写过一本书,也没有人专为辟蠹芸草写过一本书。这套堪称“双刃剑”的书对爱书人的读书生活是一个有趣的贡献。

作者陈涌海的名字有些陌生,一看介绍,就知道“陌生”是有道理的:是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研究员,是科学院大学的教授,是号称“摇滚博导”的音乐人,作品还上过央视网络春晚。如今又写了这样两本书。传说中的“大牛”是不是指这样的人才?或者干脆是这样的传说:不玩摇滚的半导体博导不是好作家。

谢天谢地,《寻蟫记》《寻芸记》不是一本正经的学术著作,而是专题随笔或专栏文章的结集。但这未必意味着好读。大概是拜网络搜索或书库检索等工具所赐,作者搜集的文献相当详尽甚至庞杂,所以书中文章的信息含量颇高,知识有些拥挤,有趣的题目读起来也难得轻松。不过,新奇是足够的:有些知识点你可能前所未闻;即使你已经掌握的那些,作者会一脸坏笑地说“你错了”,比如钱锺书先生把牛津大学图书馆翻译成“饱蠹楼”,这个说法的发明权就是钱先生吗?作者说“不是”;当然,有些你不知道的,作者也不敢斩钉截铁地说知道,因为实在说不清楚,比如都说芸草可辟蠹,那芸草究竟是什么草?《寻芸记》告诉了你所有的答案,但同时也告诉你,没有一个答案能得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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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虫吃书,蠹鱼毁书,许多读书人不仅不痛恨,反而生发出几丝浪漫情绪,常常自比蠹鱼、书蠹、书虫,起个书名、斋名也喜欢银鱼、蠹鱼、书蠹不离口。我好像没这毛病。南方潮湿,藏书不易,书虫是一大祸害。每次翻出蠹鱼“熟读”过的千疮百孔之旧书,我都心头火起,又无言以对。抖出几条银鱼,我必将其碾毙而后快,绝无找个瓶子把几条书虫养起来的闲情逸致。读《寻蟫记》时我常常自问:连书虫都不爱,何以爱书?但是每次理书,见书柜某角落又多一堆“秦灰”,有几本书简直成了“筛子”,又教我如何爱得起来!

作者做了些考证功夫,比如说,贾公彦《周礼疏》最先使用“蠹鱼”一词。贾公彦?名字有些熟。原来前几天读《心太平盦古籍书影》时遇到过,准确的书名应是《仪礼注疏》。黄永年先生曾得此书罕见版本,得意之余,在书上写了满满一页题跋,谈的都是版本源流,并没提到“蠹鱼”在此书发源。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我知道“银鱼”是书虫,自黄裳先生《银鱼集》始。胡乱懂得的一些书虫知识,都是经由读叶灵凤先生译的那篇《书的敌人》而来。在北方很少见到书虫,所以对雅号“银鱼“或者“脉望”的书虫曾存几分好感。待久居南方见惯了勤奋吃书的“白鱼”“素鱼”“银鱼”“蠹鱼”“衣鱼”之后,除了无奈和沮丧,我没有其他感觉。它们确实是“书的敌人”。而书的敌人就是敌人,以浪漫情怀寻渺茫寄托,有趣也许有趣,于书却有害无益。

当然,就像这些天的股市,光避而不谈没用,股民还是要谈股市的;书迷也一样,对书的敌人,也不能回避,研究它们、给他们写一本或多本书也是应该的,甚至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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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有点不明白:那些喜欢自比蠹鱼、书虫的人,又到处搜寻辟蠹之芸草,这不是成了“自寻死路”吗?或者,这个现象无意中揭示了一个真理:书的敌人往往就是读书人自己。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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