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虹早在2003年就皈依,成了一名居士,她说,现在的社会无论怎么精彩,我的心却很静,我很享受这种用心沉下来的感觉。

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潘虹就是电视电影里,你们经常看到的那个“恶婆婆”或者“夹生丈母娘”:

但是对于很多年纪稍长的影迷来说,潘虹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女神,是和刘晓庆齐名的中国影后。年轻时,她长这样:

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国银幕上,潘虹属于异类: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女演员,譬如刘晓庆、张瑜等,都有着一种阳光明媚的健康美,但是潘虹的美,带着脆弱和悲剧的气息。

香港女作家亦舒曾这样赞美她:内地电影女演员中,最欣赏潘虹。年纪不算得轻,早过了青春玉女阶段,身段修长高挑,一双大眼睛露出脆弱敏感的神情,面孔十分秀丽,瘦得起了棱角,使观众联想到只有思想缜密的人才会这样憔悴。完全是知识分子型的,所以演起人到中年那样的角色来,入木三分。当年的夏梦也有书卷气,象牙塔里那种,尤敏的形象又实在不食人间烟火,潘虹却令人相信她是真正生活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我们知道,潘虹的那种气质,叫做小布尔乔亚。刚刚经历过文革的中国影迷,对这种美是陌生的。而潘虹最经典的作品,《苦恼人的笑》、《杜十娘》、《人到中年》中的角色,都契合了她这种独特的气质。

《杜十娘》剧照

并不是只有中国内地观众才认同这种美,香港导演李翰祥在看过潘虹的电影后,惊为天人,特地从香港飞到成都,来邀请潘虹主演他的电影《火龙》;

法国著名导演戈达尔筹拍《世界电影的故事》的时候,正好看到潘虹主演的《末代皇后》在戛纳电影节参展的电影海报,立刻决定邀请潘虹饰演好莱坞影星葛丽泰·嘉宝,当时潘虹已经签约了,可是后来因为电影《最后的贵族》的拍摄延期,导致这次合作破产了。

不能不说这是潘虹演艺生涯的一次遗憾,中国著名表演艺术家张瑞芳说:“潘虹的为人、素质与嘉宝很相似。她是位很有成就、很优秀的演员,没有一点明星派头,没有优越感,待人诚恳,平易近人。我很赞赏潘虹演戏、做人都很真诚。”

如果当初这次合作成功的话,中国女演员走向国际影坛的时间或许能提早好几年。

但是对于潘虹的人生来说,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是一个优秀的女演员,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明星——她是不愿意自己生活在强光下,把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展示给公众看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格,更因为,她的人生,有太多秘密需要掩盖了。

潘虹和米家山

潘虹结过一次婚,1978年,她和上影厂美工米家山结婚了,米家山比潘虹大8岁,所以潘虹说她好像是“找到半个父亲”。

但是结婚的第二年,潘虹就遭遇了一次致命的爱情。

在出演电影《苦恼人的笑》时,潘虹和导演杨延晋传出了绯闻,而杨延晋当时是有妇之夫,他的妻子洪融是上海电影厂的另一个女演员。

洪融把潘虹写给杨延晋的情书贴到上影厂大院里,潘虹当时的丈夫米家山带人砸了杨延晋的家,这段四角恋在上影厂闹得沸沸扬扬。

这段丑闻以潘虹和米家山离开上影厂、杨延晋和洪融离婚收场。但是,事件并没有结束。

2004年,有记者采访著名演员李志舆时,对方不经意间说道:“潘虹是一个‘私生女’,她的父亲是个‘二毛子’,她身上有一半的俄罗斯血统。”

李志舆就是当时和潘虹一起主演《苦恼人的笑》的男主角。他曾在上戏任教多年,潘虹曾是他的得意门生。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演员洪融的第二任丈夫。

据说,当时潘虹为了让洪融息事宁人,主动跟她说了自己的身世,以祈求对方能“可怜她、原谅她”。

按李志舆的说法:

当时潘虹的妈妈是一家医院的会计,在1950年代“中苏友好”时期,与本医院一位援建中国的前苏联专家相爱了,并且怀上了潘虹,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无疑是一件惊人之举,虽然所爱的人来自同一社会主义阵营,但“异国恋”仍然难以得到人们的认可和支持。

无奈之下,潘虹的母亲只得匆匆嫁给了一位南下的革命干部。潘虹从小跟外婆在常熟生活,后来长到六七岁该上小学时潘虹才回到上海与母亲团聚,从此她就把那位“革命干部”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之后,潘虹的爸爸被打成了右派,在她上小学时与她母亲离婚了,后来“文革”爆发,这个“右派父亲”不堪折磨自杀了。

潘虹曾多次谈起她对父亲的感情,在1990年代初召开的潘虹艺术研讨会上,她也声情并茂地谈起了她10岁时送父亲骨灰回家的辛酸往事,令与会者动容。

父亲去世时,潘虹10岁;

婚外恋丑闻爆发时,潘虹25岁。

对于潘虹的人生来说,这无疑是她整个人生最不堪回首的两段秘密。

出生没法选择,但是她觉得这是自己的污点;而可以选择的爱情,她又选错了。

情急之中,她企图用第一个污点掩盖第二个污点,然而,最终失败了。

在她那个年代的女影星,从刘晓庆、斯琴高娃陈冲到潘虹,几乎每一个人的婚姻都不是一帆风顺、从一而终的,有时代的原因,有圈子的原因,有个人的原因,时过境迁几十年之后,留下了的是她们的作品,而不是“作风不检点”的帽子。

时代就是如此,记录的是大是大非,而不是小情小爱。不管是在这种小情小爱中的伤害者还是被伤害者,要做的,都是不要陷在此地,错失了以后的人生。

在潘虹的这场婚外恋中,最无辜的米家山,做出了最出人意表的事情。他先是砸了杨延晋的家,然后和潘虹一起流放到峨眉电影制片厂。

他和潘虹的婚姻似乎并没有被这个所影响,为了能和潘虹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他甚至又去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进修班深造。

1988年,他执导的喜剧电影《顽主》大受好评。为了支持米家山,潘虹在电影里客串了一个角色。

但实际上,在开拍电影《顽主》之前,两人就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是双方都太忙,结婚八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能超过一年。

即使离婚后,潘虹和米家山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经常会关心对方的生活。一直到多年后,潘虹接受采访时,都承认,她一辈子都在乎米家山。

时至今日,潘虹已经69岁,依旧孑然一身。她说,爱情,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就好了。

用比较功利的说法,人们会把她定义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但不是一个成功的女人。——中国人的观念里,女人最好的人生是年轻时婚姻美满,儿女双全,老了之后,老伴相陪,子孙满堂。

当年米家山曾问过潘虹,是选择做女人,还是要成功,潘虹选择了后者:“如果当时我回答做女人,我现在会很幸福的,只是那时候我不甘心,我总想着我能做得更好,我会很成功。我希望那个时候,他能引领着我长大、成功,可是任何人都是不能带你一辈子的。那是我的虚荣。那个时候我要成功。我现在的这种结局,是我自找的。”

这听上去像是后悔,但是如果你看过她离婚之后出过的书《潘虹独语》,你就会知道,即使让她重新选择一回,她依然会选择成功:

今天的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能把握自己,我既不需要去做男人世界里的太阳,也不需要去做她们的点缀,但我必须有自己。

如果她后悔,在离婚之后她依然可以再度选择走进婚姻。爱慕她的人很多:有一次,作家张贤亮在众人面前与潘虹开玩笑:“潘虹,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这份感情,但我也不会让你去爱上别人,除非爱上了韩美林……”

潘虹与韩美林以及张贤亮

韩美林是非常著名的艺术家,他和潘虹相识多年,潘虹在书中曾透露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彼此看了一眼,就知道只能做最好的朋友。

她也有过情人,“是一个到处看世界的人。他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男人,温文,沉着,懂得很多东西,但并不夸夸其谈。这种男人会让人觉得有力量,可依靠。”

但交往五年之后,潘虹依然觉得:“我可以毫不避讳地承认我们是情人,不是男朋友,不是预备丈夫,就是完完全全的情人。”

世人常常会替独身的女人担心,老了之后怎么办?我们看到了59岁的张曼玉,看到了69岁的潘虹,她们都活的平淡而从容。

是的,她们是明星,但是人生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特权。她们也有着普通人没有的烦恼,那又怎么样呢?

有人曾就潘虹的身世采访过她,潘虹很平静地回答:“关于我的事有过各种说法,我又不是一个新人,没必要需要这种炒作,我就想踏踏实实地把戏拍好。”

一个人走过自己的人生岁月,经过各种风雨,都会留下几分痕迹,有的是命运的安排,有的是自己的选择,明星也好,凡人也罢,对于人生,都需要几分从容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