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怡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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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雯 《百年考古大发现》编导,这是她为同名图书写的导演手记。

我出生在中国现代考古学的缘起之地河南省三门峡市。这里既是仰韶文化的发现地,也是古虢国上阳城所在,我就读的高中后面就是有着大型战国车马坑和虢国夫人墓的虢国博物馆。尽管如此,当时我对考古的了解仍然十分有限,对我来说,考古仅仅是博物馆中精美的展品,古人高超的技艺。实际上,考古学的意义远不只发现文物这么简单,实际上它帮助我们建立了历史的坐标,弥补了大量历史的空白,也纠正了史书的谬误。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高星老师在形容旧石器时代的影响时有个形象的比喻:如果将人类几百万年的发展历程看作一天的24小时,那么人类一路走过清晨、傍晚、深夜,直到午夜钟声即将敲响的刹那,人类才真正进入到新石器时代(距今1万年左右)。在我看来,这个比喻不仅在描述旧石器时代,它也形容了考古学本身的意义。

我们常说哲学上有经典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些在考古学上也同样是一个巨大的问号,现代人自以为科技发达无所不知,可是当我们举起文明的灯火,就知道其能照见的不过是历史中一个相当短暂的片段。人类历史有长达几百万年的空白,人类到底怎样演进,文明究竟如何萌芽,我们无从知晓,只有考古能给我们线索,只有考古能一片一片拼凑这幅完全没有参考的拼图。甚至现在许多习以为常的结论都得益于考古,比如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是否确有其事,商王朝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正因为有大量考古的实证,这些都不再是个问题。所以,考古远不只文物

2019年我前往湖北石家河遗址拍摄,这是一个距今四五千年的古代遗址,它反映了中华文明的早期形态,也是当时长江中游一个大型的聚落遗址。如何理解它的大型?举一个例子,考古工作者在遗址中发现了一个大型红陶杯作坊,地下密密麻麻铺满了杯子,一共有将近200万个,考古人员几乎没有下脚之地。在如此久远的年代有这么大型的、成体系的作坊,可见这个聚落当时的规模和文明程度。

这一百年中国考古学蓬勃发展,不仅发掘的遗址数量多,而且诞生了许多相关的细分学科。面对如此丰富的中国考古,我们在激动之余也在思考,如何让观众更加了解中国考古学和重要的考古遗址。我们认为如果想要传递真实的考古,就要邀请一线的工作人员来讲述他们自己的工作经历,用精心设计的逻辑线串起整个节目,总结考古学的“干货”。在内蒙古巴林左旗的辽上京遗址,我亲眼见到董新林老师是如何在茫茫大地上准确判断出城址的走向,节目就将他的分析思考过程呈现出来。在殷墟亚长墓的节目中,何毓灵老师介绍如何使用洛阳铲、如何通过不同线索判断墓主人身份,王明辉老师则讲述了如何通过骨骼形态辨认墓主生前的经历,等等。

中国考古学离不开中国考古学家,最早的一批考古学家如李济、梁思永、董作宾、裴文中等,他们都是从青年时代就投身考古,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却依然兢兢业业,这份精神一直在中国考古学界传承。我从这些年接触的考古学家们身上依然能看到那样的坚持,也期待更多人通过这本书能了解中国考古学和这些可爱的考古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