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有佳园名“上善”者,三数游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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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水而喜林泉,国人自古而然。非唯赏心悦目,亦以澡雪精神。至若园林之兴,虽同此缘由,而别有兴味焉。盖运以匠心,构筑池台,布置林石,藉人力以追寻造化,于中可参悟天人之理。故好之者乐此而不疲。予于造园之事本无所知,去春闻松江有佳园名“上善”者,三数游而不足,又幸识其创建者李先生国斌,遂有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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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园之建构,一则易地复建江南旧家宅院,一则新造日式园林,使之融为一体。此二者格调固有异,而造园人令其相为嵌合,彼此映衬。于是中式之端雅,日式之清丽,相得益彰,饶有情趣。造园人有云,日式园林以其精致为世所称,然其精魂在禅意;而禅之本源在中华。由此可念中日相善者久。而人间之善之美,其辉光固宜发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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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园占地数亩,不为广大,而一木一石,乃至园门之铁钉,竹篱之束绳,皆有用心,未敢草率。故景致精美而幽邃,自然中颇见人工。入门处古松百岁,曲伸夭矫;小径旁溪流宛转,声如琴语:水池中锦鲤悠闲,流光溢彩,皆足流连欢喜。而造园之性灵,令人忽然心动者,则每在有意无意之间。至若红枫似流霞,蜡梅若散金,蒲苇如飘银,凡此种种,则各有节令。置身其中,听雨看雪,低吟默想,无不外适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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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斌文雅沉着,似出书香门第。久而方知其诞于农家,少时苦辛多病,乃不以人生为乐。而终有所成,其聪慧坚毅非常人能及。近年于造园尤措意,常见其自任园丁,屈身培植苔藓,修剪枝条,贯注全神,浑然忘却人间事。想其往日多少慷慨,于默然劳作中一一得抒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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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称“上善若水”,即园名所取资者;水之德在谦退、在容纳、在利他,亦造园人所服膺者。然意犹未尽。“上”与“尚”相通,“上善”即“尚善”。国斌助同安福寺达照法师操持之“安基金”慈善会,亦设立基地于此。故上善园之功用,又在广行善事,发善音,令人间困苦,因此而得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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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国斌言世事无常,古来天下名园荒废颓败者甚多。此园之造,意兼美善,非独取快自娱,故甚愿其传之久远,造惠后人。(骆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