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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有几个至亲,家庭都因赌博而闹得鸡飞狗跳。或许,很少有时代像如今这样,赌博会和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密切勾连。

因赌博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例,却更为常见。赌博已成乡村之癌,不可不治。

01.

乡村赌博业态

我调研的乡镇是一个典型的中部农村,总人口不到2万,共17个行政村,100余个自然村。乡民们在上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外出打工,如今生活在乡里的以中老年人及小孩为主,以及少部分在家带小孩的年轻留守妇女。

尽管该乡几无生产功能,集市经济却甚为发达。除了少量几家农资、化肥店,街上全是为乡民"现代生活"服务的商店,包括超市、饭店、家具店、服装店、理发店,蛋糕店、快递服务点等,一应俱全。不过,最大的产业当属"赌博业"。

根据笔者的调研,该乡的赌博业态如下表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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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赌博业主要有三种形式:

1.茶馆

当地人所称的"茶馆"其实是麻将馆。单单是在集镇就有近30家麻将馆。而通常每个村,甚至于每个自然村的小商店都兼营着麻将馆。

根据胡牌大小,当地麻将馆分为三个等级:

(1)打大牌的,胡牌在20元以上,每盘输赢可在几百上千元;

(2)打中牌的,胡牌一般为5元或10元,每盘输赢在几十上百元;

(3)打小牌的,胡牌为2元,每盘输赢只在十几二十元之间。

集镇上的30家麻将馆,打大牌的只有1家,打小牌的只有5家,绝大多数皆是打中牌的。不同等级的茶馆,其消费人群有显著差别。

打小牌的均是老年人,尤其是那些在集镇上租房子带小孩的爷爷奶奶们。这些人打牌纯粹是为了消遣时间。打中牌的则基本上是中年人和留守青年妇女。大概有一半的消费者也是在集镇租房子带小孩的爷爷奶奶们。

打大牌的多是那些在集镇上做点小生意,有一定收入却也谈不上大富大贵的中年男子。他们有一定社会接触面,有些许"面子",却往往经不住茶馆老板的拉拢以及狐朋狗友的怂恿而踏入大茶馆,深陷其中直到不堪承受。

在一般乡里人的认知中,茶馆是当地人常规性的休闲娱乐活动,多数人并不认为其具有赌博功能。在"赌博"和娱乐之间,界限其实是很模糊的。

那些打中牌的茶馆,对于大部分有财务自由的乡民而言,也算是一个合适的娱乐场所,但如果毫无节制地沉迷其间,其实也算是彻彻底底的赌博心态了。

2.地下六合彩

六合彩在乡里也甚是普遍,其覆盖人群甚至比"茶馆"广。说是"地下",主要是从法律意义上界定的;但对于当地人而言,它是再公开不过的赌博形式。

每个乡民都可以在邻居、亲戚、朋友那里轻易地找到"码庄"。再不济,就到村里的商店去,他们不但兼营着茶馆,也兼着小"码庄"的生意。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赌博,但奇高的"回报率"却让人欲罢不能。

六合彩似乎也有了莫名其妙的极具乡间特色的娱乐功能。一些电视节目,如央视的天气预报、动画片及美食节目,在乡间有极高的收视率。彩民们天天盯着这些节目,希望从节目细节中寻找到有关"特码"的"玄机"。

某种程度上,"运气"这个飘忽不定的东西,竟然在六合彩中具象化了。比如,家中有个老人80岁去世了,其子孙立马会联想到下一期的开码数字必定和8有关。

大部分乡民都将六合彩当做"小赌怡情"的节目,一周开奖三次,节奏刚好,算是日常生活中有了个共同话题,人们也有个"盼头"。但是,每年总还是有几个乡民因赌六合彩而弄得倾家荡产的。

3.赌场

乡间有两个大混混,都有黑道背景。一个大混混经营着大茶馆,不定期地在其茶馆组织超大规模的"局",如50元或100元开胡。还有一个则专门组织"八点场",运用乡间所称的"龙虎斗"(老虎机)和"掐八点"(推牌九)组织赌博。

大混混每次"组局"时,都亲自上门邀请那些目标人务去他的茶馆玩玩。那些有点小钱、平常本来就喜欢打牌的中年男子,多半以为这么大的"人物"邀请,真是有面子。结果,一旦进了别人的"局子",总得输个几万块钱,有时还欠一屁股赌债才算完。

这个大混混也甚是大方,凡是向他借赌债的要多少给多少,根本就不怕这些赌徒们还不起或故意不还。

"八点场"也是一年组织几次,其特点是具有高度的流动性(却未必有隐蔽性,因为普通民众都知道),每天打一枪换一炮,或在这个混混自己家中,或在别人家中;或在街上、村中某户居民家中,或在山头野外搭棚。

由于资金规模大、参与人数多、输赢变化快,甚是适合赌徒的需求。该乡的"八点场"几乎是赌徒们的狂欢,规模一般在几十上百人之间,有积极参与的,还有纯粹是看热闹的,每次赌资都有几十万之多。

02.

乡村赌博的灰色产业链

在我调研的乡镇,赌博业有一个较长的产业链。在这个链条里面,处于高端的是两个大混混,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制定了"消费"及服务标准,其组织性也较强;处于中端的是那些打中牌的茶馆及各个码庄,他们是乡村赌博业的中流砥柱,为赌博的去污名化、培养基本"赌徒群众"方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处于低端的,则是那些数量不多的小茶馆,客观上为赌博生态的塑造提供了掩护。

组织大麻将局的大混混,在乡里人的形象中是一个"乡绅",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组织的牌局也甚是"文明",感觉就是去一个高档会所。笔者在调研期间,从未听说过其在乡间耍过什么黑招,却所有人都对其敬畏有加,谁都可以感受到其温婉笑容背后的杀气。

只要是在乡间有点社会接触面的人,只要受其邀请,多少得给其"面子"。如果不去其他赌场玩玩,甚至都觉得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