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戴斌

作者：小雅

我今年35岁，出生于1988年，八年前与老婆结婚，膝下有一儿一女，目前我们一家四口都在省城生活。

一周前，回娘家过年的老婆回来了，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话家常，聊着聊着，老婆突然说道：“过年前，我想着把家里的账都捋一捋，看看有没有哪里放了钱忘掉了，或者借了谁的钱没还，结果，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三年前的欠条。这笔钱你同学刘羽有没有还？”

老婆把欠条递给我，我看了一眼，欠条落款日期是2021年3月11日，借款人是我的初中同学刘羽，瞬间沉默不语。

见我这副反应，老婆瞬间明白了，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原来，你记得这笔钱，他还没还，对不对？当初你借钱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你们两个人都好久没见了，这些年来也不熟悉对方的人品，对方的具体情况你都不了解，就敢把这么一大笔钱借出去，你也是真够厉害的。”

老婆抱怨了好久，我一言未发，低着头任由老婆数落，直到老婆不再提这件事情。可是，老婆不再提了，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骨子里我是相信刘羽的人品的，相信他不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相信刘羽一定有苦衷，可是他三年没还钱、没联系我是事实，这让我都无从辩驳老婆的话。

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自己与刘羽相遇相识的经历。

1988年，我出生在一座小县城，我爸妈都在那里工作，我自然也在那里上学。

2001年九月份，我来到了县里的实验中学读书，进入了初一三班，开学没多久，班主任给我们分配了座位，我迎来了初中时期的第一位同桌，他就是刘羽。

同时，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没时间照顾我，因此我不得不办理了住校手续，而刘羽也住校，跟我还是室友。

第一次住校，年纪尚小的我很不适应，不仅自理能力欠缺，照顾不好自己，而且十分思念父母，总是哭鼻子，引起了其他人的嘲笑，这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刘羽见状，一边安慰我，陪伴我，帮我解决难题，教我如何叠被子，如何干好别的事情，另一边以舍长的身份训斥那些嘲笑我的同学，教育他们要关心同学。

为了让我尽快适应住宿环境，刘羽给我讲了自己的遭遇，原来，他出生在一座小山村，爸爸在他四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妈妈为了赚钱供他读书外出打工了，他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因此很小的时候，刘羽就学会了照顾自己，学会了干家务活。

小学毕业前夕，刘羽的奶奶也去世了，刘羽的妈妈感到十分为难，一方面她需要赚钱供儿子读书，若是留在老家县城，收入肯定大大减少，另一方面，若是外出打工，她担心儿子无人照顾。

刘羽十分懂事，知道妈妈的顾虑，主动提出住校，让妈妈放心出去打工。

听到这里，我一边很同情刘羽的遭遇，也钦佩刘羽，另一边感到很羞愧，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在刘羽的帮助下，我很快适应了住校生活，其他人也跟我道歉了，就这样，我与刘羽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初中三年，我们一直互帮互助，刘羽学习成绩比我好，经常辅导我功课，帮我补习，我家庭条件好，跟父母讲了刘羽的遭遇后，父母很是同情，经常让我带一些好吃的给刘羽。

初一那年冬天十分寒冷，晚上气温经常降到零下，那时宿舍里没有空调，电热毯既不普及也不给在学生宿舍使用，因此我们都是靠被子和水袋取暖，可是刘羽家庭条件不好，只有一床学校发的薄被子和从家里带来的破被子。

于是，我让我妈送了两床崭新的棉被给刘羽，刘羽十分爱惜，毕业时还保护得好好的。

本来，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考县一中的，可是我中考发挥不理想，只能去排名第三的学校，看到沮丧的我，刘羽还给我加油打气，我们两个人约定好上同一所大学。

高中三年，我们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还是会互发短信，询问彼此题目，寒暑假也会约好地点见面，刘羽还曾来过我家，直到2007年我们参加高考。

2007年六月份，我参加高考，发挥正常，考上了一所211大学，我打电话给刘羽，问他考得怎么样，刘羽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我没发挥好，勉强到了一本线，我打算复读。”

听到这话，我也为他感到惋惜，也给他加油打气，认为他有功底在，复读一年后一定可以考上理想大学。

然而，没过多久，刘羽放弃了复读的打算，选择去上学，去了外省，我们两个人联系次数就变少了。

2016年，我结婚的时候，本想喊刘羽给我当伴郎，可是刘羽知道后，只是给我转了1000块钱随份子，然后告诉我自己要出差：“抱歉了，兄弟，我家庭条件不好，要靠自己的努力娶老婆，因此我不得不工作去，请不了假。”

我理解刘羽的难处，安慰他好好工作。之后我们再联系，就是在三年前了。

那一次是刘羽主动联系我，说来到了省城，问我有没有时间聚一下。我一直惦记着刘羽，立马答应了，定了一家餐厅。

见到刘羽后，我差点没认出他，只因明明与我同岁的刘羽看上去比我大很多，脸色发白，身体状况一看就不好。

我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刘羽笑了笑：“没事，前段时间胃出毛病了，折腾了好久，现在已经好多了。”

见状，我不好细问，只好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不再提了。我们一起把酒话家常，回忆起了初中岁月，聊了两个小时。

当刘羽离开的时候，我亲自送他去车站，站在车站门口，刘羽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找我有目的，让他但讲无妨。

“兄弟，我本来是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你开口的，可是我也没办法了。我病还没好，需要钱看病，家里没钱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给你打欠条，保证还你。”

听到这话，一开始我是犹豫的，毕竟我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们两个人平时很难见到，借钱能不能要回来，我心里没数，可是想到那段岁月，我还是心软了，借给了刘羽3万块钱。

转账后，刘羽坚持要给我打欠条，说一年后必然还给我，我看着刘羽上了大巴，返回了自己的居住地，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刘羽。

这三年来，我与刘羽的联系次数屈指可数，逢年过节我给他发消息，他回我的次数都很少。

回忆完了这些事情，我安慰自己，别想太多，要相信刘羽。他应该是有难处，等到有时间了，度过经济危机了，就会联系我的。

直到前天，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本来，看到陌生号码，我是不想接的，可是地址却是刘羽所在地，我想了一下，还是接通了，没成想，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声。

对方说：“你是戴斌吗？我是刘羽的妈妈。”

刘羽的妈妈我见过几面，只是时间过去很久了，我一时半会都想不起她的样子和声音了。

我赶紧跟阿姨打招呼，问阿姨找我有什么事情，接下来阿姨的话让我如掉冰窖。

“小斌，刘羽他走了，昨天，他在医院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他妈妈的话一字一字地砸在我的心上，让我感到心如刀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阿姨告诉我，刘羽早在几年前就患了绝症，由于没钱，因此病情越来越重，直到前不久他病情恶化了，彻底无力回天，离开了人世。

“小斌，阿羽去世之前，跟我讲自己找你借了三万块钱，本想等到身体好了，努力赚钱，亲自送到你手上的，可是他现在去不了了，让阿姨一定要把这笔钱还给你。你加一下阿姨的这个号码，阿姨把钱转给你。”

我直接挂断电话，瘫倒在地，任由泪水无声淌下。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刘羽的音容笑貌，从前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一遍又一遍地放映着，到了最后，我嚎啕大哭，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老婆看到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哭着告诉她：“刘羽走了，我最好的朋友没了。”

老婆听到后，沉默不语，一直守在我的旁边。等到我缓过劲来，老婆跟我讲那笔钱我们不要了，就当是帮遭受了丧子之痛的刘羽妈妈，我点了点头。

刘羽，我的好兄弟，祝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永远不要再被病魔折磨，也希望你下辈子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父母疼爱，不再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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