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说自己不是那拈酸吃醋之辈,他倒是说到做到,尤二姐一心等着凤姐儿短命,早些把二奶奶的位置空出来,小花枝巷的这十几口人,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丰足又平静的日子。

可惜平静只是表面现象,内外都是暗流涌动。

贾氏族长早就就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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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父子俩成全贾琏和尤二,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这不,跟他姨妹两个月没见,竟似“久别”一般,打听得琏二爷不在,趁着夜色就来探望了。

照例四个人一处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尤老娘一起“到那边走走来”,只片刻功夫,丫头们也看不下去贾珍和尤二姐的“挨肩擦脸、百般轻薄”,纷纷躲了出来,屋内只留下姐夫和小姨子俩人“自在取乐”。

这段文字写得足够清楚,也足够生动,按说改编没什么难度。

89北影版《红楼梦》却把这情节拍得耐人寻味、令人不解。

贾珍和贾琏的马在厩内打架,叫嚷得二姐心里不安,贾琏出主意说不如就让贾珍和三姐成了好事,他这就亲自去西院儿“破了这个例”。

镜头一转,贾珍规规矩矩地与三姐儿对坐,举着酒杯边向嘴边送,边怯怯地抬眼偷看她,三姐察觉,正义凛然回瞪一眼,镜头拉远,竟然还有一个尤老娘在座,讪笑着举筷给贾珍布菜:“请吃菜,吃菜……”

哎呦喂,尤老娘怎么可能在这里?

书中写得很明白,贾琏来时,老娘和三姐在一起,看到他两人脸上都“讪讪”的。西院里只有贾珍和三姐儿。

89版让尤老娘留在西院儿,无非是为了让她佐证尤三姐的“清白”和“贞洁”,这样子她和贾珍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老娘是个好母亲,三姐是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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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果真是个贞洁“烈女”么?

她曾对二姐说:“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玷污了去,也算无能。”

她向二姐表明心迹、非柳湘莲不嫁时说,不用提那从前丑事,说也无益,还承诺说自己如今要改过守分。

等待冷郎君回来时,作者说二姐虽然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一心丢了众人,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

柳湘莲前来退婚,她便知是嫌弃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

你看,尤三姐本人从来没有尝试洗白自己,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借口为她辩解,她无父兄可以依靠,没有经济来源,母亲依靠卖女为生,姐姐水性杨花、半推半就……她的成长环境使得她别无选择,但是她也跟自己的环境高度自洽,没人逼迫她,她是主动型性格,并不会逆来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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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本为了把尤三姐改造成节妇烈女,在曹雪芹先生本来的文字上动了很多手脚,89版《红楼梦》居然退步得更远,干脆派尤老娘“监督”着贾珍和三姐儿。

李玲玉演的尤三姐铮铮铁骨、一身正气,拿起武器就可以直接上战场。89版《红楼梦》的尤三姐离一块牌坊很近很近。

尤三姐可不想要什么牌坊,曹雪芹先生也不稀罕。

因为三姐儿自刎,她就得是烈女么?或者说她必须得是个节妇,才有资格自刎?

那么秦可卿为什么自缢?白金钏为什么投井?鲍二家的为什么上吊?按照程高本的写法,司棋也要触壁,鸳鸯也要悬梁,她们都是为了铭志么?

不节烈,就不配得到同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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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先生笔下没有完美的人,即便是尤氏双艳这样不为世俗所容的女性,他也怀着悲悯之心,描绘她们的美好、哀叹她们的不幸、歌咏她们的悲情。他这种真正平等的理念,即使在今天也是超前的、先进的,在人类的思想之巅熠熠生辉。

天才眼里的世界姹紫嫣红,腐儒只看到恶趣味。这就是天才与腐儒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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