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堆着一摞书的花梨木的桌角旁,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在我刚沏上一杯清茶,手执笔杆欲要挥毫的时候,一阵淡淡的不同于茶香不同于墨香的香气扑鼻而来——案头的水仙花开了。
我扭头,才发现洗笔的青花瓷的圆形清水钵里,一簇葱郁的水仙正静静地伫立在里面。白里透着少许紫罗兰色的球根,透过笔洗光洁的边儿若隐若现。那粗短健壮的腰肢上,一片片嫩绿的厚实的叶片,如同一条条胳膊,有力地举向空中,托举出朵朵淡雅的小花。
“瑶池未厌老金家,醉倒风流萼绿华。白玉断笄金晕顶,幻成痴绝女儿花。”几滴晶莹的水珠掉落在嫩嫩的绿叶上,未作停留,又滑进了笔洗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那一定是春姑娘为迎接水仙仙子来到人间而献上的粒粒珍珠,被失手洒落下来了吧?
在冬末春初,似乎没有比水仙更适合养在窗台上来迎接春天的花儿了。冰雪融化的季节里,“雪中四友”之称的梅花、茶花、迎春花,虽然也耐得住料峭的春寒,却因体量而不得不居于室外。有“花中四雅”称谓的兰草、菊花、菖蒲,却又不如水仙花热烈又雅致。“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因此,多少文人雅士才有机缘将她书写于纸上,描绘在画间。任凭高雅艳丽,却也做了亲近众生的良品,成为了岁朝清供的年花了。
少年时,我曾尝试着养过水仙。当时不懂选种与培植,不知道水仙的品性,就像其他花卉一样,用温室养花的方法去对待她。最终孱弱的茎支撑不起修长无比的叶,如同狂风扫荡过,乱成了一团麻,就更别说有花绽放了。
后来从书中才知道了水仙的习性,了解了水仙的高雅。于是从选种到泡发,我改用了一种恭敬的心态。用清冷的笔洗为盆,加清冷的井水,将它置于清冷的案头,而不去日日盯着她。或者想看的时候,也保持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心态。没想到这水仙反倒是生得粗壮又茂盛,清奇而又端庄了。仿佛她的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的需要贫瘠清冷的生活才能激发起斗志的精神在里面。“不随王母瑶池去,来侍维摩病几旁。”多么清丽绝伦的花儿。每年的春节前后,我都喜欢栽上一盆水仙。那决胜的姿态,给冰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欢快,又给热闹的年增加了几分庄重。一个个攒动的花头,如同仙子蛰居于此,玉轮高悬之夜,东风习习。满钵的仙子们开始在风中白裙飘飘,绿带飞舞了。着实应了杨万里的那句“偶趁月明波上戏,一身冰雪舞春风”!
在冬末的寒气里养一盆水仙,花开的时候,春天也就到来了。
作者:王连想(作者系河北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转载请注明来源《民族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