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胖到100斤的,我到今天都没想通。
最后一次称体重是1月初的事情,我大概是94斤。我自己理想中的体重大概是88-90斤,但冬天嘛,我对自己比较宽容。
后来我去日本滑雪,玩到2月初才回来,再然后开始过年……直到大年初四,我洗完澡出来,顺便站上了体重秤,看到了明晃晃的数字:50.6kg。
我跟我妈说:体重计坏特了。
第二天,全新的体重计到了,我也就没有做梦的余地了。
当晚我就变得很暴躁,其实江浙家常菜都是非常清淡的,四舍五入简直是减脂餐,但我拒绝食用,我对我妈说:都怪你!你把我变胖的!
但其实我到今天都没捋清楚,到底我是怎么莫名其妙涨那6斤肉的:
两种可能:
一、日本食物其实热量挺高的,日本人瘦只是因为吃得少,我按正常食量吃,不知不觉就胖了;
第二种更残酷,可能我就是到年纪了。
因为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很纤瘦的身材(166/92斤),我看旧照片,她就是在30岁左右,突然开始珠圆玉润起来的。
总之我开始了我的减肥计划。
第一个阶段,我称之为雄心壮志阶段。 你知道的,就是网上找一份28天减脂食谱,冰箱里堆满各种健康食材,西蓝花、生菜、娃娃菜……狂买山姆各种牛肉(此刻我的冰箱里,尚有部分生菜残余)
信奉“只要吃得干净,就可以敞开吃”。
这过程中我也辅助锻炼了:主要是力量训练。
然后一周过去,我胖了三斤。
我当时就心态崩了。
2月底、3月初其实是我很难熬的一段时间。我的小说进度艰难,这个小说我从去年10月开始写,写了6万字,一直不满意,所以一月份我说我要改一下,但其实世上没有改这回事,就是重写。
我的制片人很着急,因为她觉得整个概念非常好、非常新,但是我的进度是如此的雪拥蓝关马不前。她每天一边在一个剧组里做制片统筹一切,一边问我:改怎么样了?
我每天都跟她画饼说,我今天会交稿,其实我心知肚明我交不了。
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微店,今年我在厂里开设了自己的生产线,本来想大干一场,然后发现我压根支使不动工人:连返工这个事情都搞得我焦头烂额。绝大多数人都是年初七上班对吧?就连学生也元宵节后回去上学了。但是很多工人要过完一整个正月才肯返城,因为这是人家一年难得的跟亲人团聚的机会,你利诱没用,人家比我想得通;威逼更没用,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熟练工很吃香的。
所以我就每天都很痛苦。
唯一的消遣就是吃。
一边吃减脂餐吃得肚皮弹出,一边每天搜索“减脂小零食”、“饱腹感零食”……
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点抑郁症:因为我很不想起床。
当然身边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
我觉得一方面,是因为我是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
我觉得人跟人之间,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当然对方努力去理解这个动作,也足以让我觉得很感动了。
但更多时候你的痛苦就是别人的笑谈而已。
有时候不小心翻出从前的聊天记录,能够非常确切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我小时候是一个多么想要被人喜欢的人呀。人家不好笑的笑话,我能回复十个哈。动不动用感叹号,就怕人家不能感受到我的热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对这种人跟人之间,无意义却喧哗的沟通方式彻底失去了兴趣。
过年的时候重新看《繁花》,看到里面姝华写给小毛的信,感叹她精神状态领先30年:
“我们不必再联系了,年纪越长,越觉得孤独,是正常的,独立出生,独立去死。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经不值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
另一方面,我有从低谷里爬起来的经验。根据我的观察是这样的:
人起势的时候,身边会很自然地出现很多贵人;但人如果跌入低谷,除了自己能把自己拉出去,别无他法。
我很喜欢港乐,但只有一首歌曾经让我大哭过,是王菲的《给自己的情书》。
我最喜欢里面的一句:
抛得开手里玩具
先懂得好好进睡
深谷都攀过后 从泥泞中 寻到这不甘心相信的金句
我跟自己说,这样不行。我要把你拉出来。
我的减肥办法就是简单粗暴一个字,饿。
我严格执行16+8食谱,也就是16个小时里不吃东西,8小时里吃非重油重辣食物。主要还是煎牛排和芦笋。因为这个比较简单,不考验厨艺。最难熬的其实是晚上,一般下午6点以后我不再进食,包括严格戒酒(陈乔恩老师金句:喝酒就是喝油)。你知道对于一个写稿到晚上12点的人来说,做到这一点有多难吗?
然后一点点的,我开始做一些有氧运动,比如椭圆机和爬楼机。
有天下午,我印象很深刻,我在那踩爬楼机,然后汗全部滴在踩脚的踏板上,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大家老说中年人的宗教是健身——因为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全情付出、颗粒无收。只有身体还勉强愿意尊重你的努力。
到底是怎么突然从100斤,减回到92的,我已经忘了。
就像我也忘了,我到底是怎么突然捋通了小说逻辑。
今天凌晨,我把改完的稿子发给我的制片人,她已经睡了,八个小时后她回复说:
这周一的时候,我去工厂看春夏面料,刚好工厂要发货,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生产线做出来的第一批衣服:
我当时默默躲去厕所哭了一会。
其实想开店完全是一时兴起,我完全也不是做生意的料,脸皮薄、包袱重,但是居然也稀里糊涂走到了今天。
而且开店也让我接触到了一个跟一线城市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们是跟一个桐乡的头部工厂合作,让他们单独给我们开一条生产线的,老板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她手上那个明晃晃的大钻戒。后来我们熟了,我每次去厂里聊事情的时候她都要请我吃饭,每次都带我去金碧辉煌的饭店,跟我说“宁宁你随便点菜”,然后,最后服务员的结账环节,她总会拿出全新没用过的毛巾,说这个退一下。同时很自然地开始打包。
非常浙江。
我现在情绪很差的时候,就喜欢去厂里待一会。我喜欢浙江人那种事无巨细、全力以赴的心态。让我觉得平静。
我今天早上称体重,是91斤,很明显的,我的五官重新清晰起来了。
我在微博上分享过这段减肥经历,我说减肥这个事情,本质就是一个字,饿。
减肥的本质,就是忘掉“吃”这个事情,重新找一个心灵寄托。
然后你会发现,人其实撇掉心理需求,真正需要摄入的食物并不多。
底下有个人说,“但这样会降低代谢的,代谢低了,瘦也是瘦胖,如果恢复正常饮食,会反弹的很厉害”。
问题是——
为什么要恢复所谓的“正常饮食”呢?之前就是那样吃胖的啊。
对我来说,这个答案非常明显:或许我吃不胖的少女时代已经一去不返,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严格16+8,然后每天运动一小时的准备。
残酷吗?还好吧。人生就是一条走不完的下坡路呀。
说不定将来我就要靠每天运动2小时来维持体重呢。
我得到过年轻的红利已经很幸运,就像我七八年前,靠公众号挣到过钱,现在大家都说公众号衰落了不行了,我也始终拥有一小撮读者。当然赚钱是更难了:相比于写小说写剧本,当年随随便便写广告就能赚到钱的日子美好得不真实。
但这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人幸运过就该感恩,哪能要求一辈子走运。
我没有鼓励任何人减肥的意思,我知道chill才是当下的主流论调,虽然这些年我学会的最重要一条道理就是,你不卷自己,就轮到别人把你卷下去了;你对自己狠不下手,就轮到别人对你狠心了——后者滋味总是更差。
非常不时髦的理论。但据我有限的人生经验,这是真的。
整个我减肥反反复复的一个月——也是我状态起起伏伏的一个月里,我最难忘的一刻,是有天我在家里解冻牛排,我妈给我锅里加了黄油。我当时特别崩溃,我说你给我加黄油干嘛,你要胖死我吗!
我蹲在地上尖叫大哭,我妈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第二天,我们很偶然提起这件事,我妈说:……你有时候真的有点神经。我懒得跟你计较,是我想,你可能真的很累,所以忍不住跟妈妈发脾气。
那一刻我忍住眼泪想,我可真是个幸运的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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