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引发反秦起义的陈胜,史记记载是“阳城人也。少时,尝与人佣耕。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適戍渔阳”,因此陈胜少时或无地佃农、或少地但仍需佃地,秦二世时被强迫戍于渔阳。

其中,適通谪(zhé),是带有行政处罚性质的徭戍。可见,陈胜之所以被谪戍,原因在于他的身份是“闾左”。

但史书对“闾左”记载极少,仅见于《淮南子》、《史记》等文献,而且语焉不详,并未解释何谓“闾左”,如此也就难以判断陈胜当时的真实身份。新中国之后,考古发现张家山汉简,破解了这个谜团,更重要的是据此也可以看到秦朝为何二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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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左即为亡人?

关于“闾左”,史书上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汉书·晁错传》记载:“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

《史记·大宛列传》记载:汉武帝为了保持前线兵力,于是发布“七科谪”,范围为“吏有罪,亡命,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

两相比较,秦汉“七科谪”有六处相同,仅有一处不同,即秦朝是“闾左”、汉朝是“亡命”(削除户籍而逃亡在外)。据此综合各种文献,学者卢南乔1978年在《“闾左”辨疑》中判断“闾左”即为“亡命”,这一观点对后世影响很大。

但问题是,晁错说秦朝最后才征招“闾左”之人,而汉武帝时的“亡人”排在第二位,两者可能是同一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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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左实为平民!

如果陈胜是不给国家交税的逃籍者,那么被抓去戍边,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果陈胜是逃籍者、是个刑徒,为何能成为“屯长”,为何起义之后能一呼百应?

在湖北江陵地区,考古出土的“张家山汉简”,是西汉初年的文献,包括《二年律令》、《奏谳书》、《脉书》、《算数书》等,其中一些文献推翻了上述观点,比如张家山汉简记载:“隶臣妾、城旦舂、鬼薪白粲家居民里中者,以亡论之。”其中,闾与里都是基层行政单位,但秦汉之际两者已经合流,犹如姓与氏合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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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将隶臣妾、城旦舂、鬼薪白粲这些刑徒的户籍从“里”中移除,作为没有户籍的“亡人”处理,那么岂非说明闾里所居实为平民或良民?

湖北江陵凤凰山十号汉墓竹简记载:汉文帝时,“郑里”几乎所有居民都向官府借贷种食,他们自有土地很少。而这与史记对陈胜的描述相符,即“尝与人佣耕”。因此,“郑里”居民的经济与社会地位低下,属于标准的平民。

因为秦俗尚右,因而豪族居于“右”,故而有“豪右”之说;与之相反,左边居之不祥,富豪不愿居,只能平民居住于此,故称“闾左”。两者合起来,就是“豪右闾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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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谪戍扩大化

如果“闾左”即为平民,那么说明陈胜为平民,秦朝强制戍边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普通平民头上(规模多大不知,但陈胜吴广率领的是“九百人屯大泽乡”),如此丧心病狂,必然引发民怨沸腾,如此秦朝不亡真就没有天理了。但问题是,秦二世真会如此疯狂,如此胡作非为吗?

史记记载:(秦王政)三十三年,发诸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其中,“赘婿”不是今天赘婿,而是平民将子嗣抵押给豪族,当无力赎回后,子嗣就成为豪族奴隶,之后豪族许之以婢女,这类贱役便被称为“赘婿”。

因此,亡人与赘婿存在一个共同点,就是属于“隐户”,国家没法收税。同时,赘婿肯定依附豪族,成为豪族的力量,亡人也会依附豪族。春秋战国时期,豪族之所以强大,就在于拥有很多奴仆。故而,秦始皇这么做可谓一石多鸟,其中也可以削弱豪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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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秦朝末年,北方防备匈奴的30万大军,南方攻略百越之地前后上百万,骊山大墓和阿旁宫70万上下等,这就造成了兵源紧张和财政困难,秦朝想要大量“最低成本的人力”,那么选择之一就是将谪戍范围扩大化。于是,犯官、曾经为商的、以及父亲或祖父为商的,都要遭受谪戍之罚,但后两者显然是欲加之罪,极为无耻。

然而即便如此,应该还是不够,毕竟秦朝需要的免费人力太多,而秦朝人口并不多,于是就将范围扩大到了良家平民身上,即前面征招其他人之后再“后入闾”,强制“闾左”戍边,由此导致民怨沸腾,恰如晁错所说“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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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论

强制“闾左”之民戍边,不知道始于秦始皇,还是始于秦二世,但无论是谁,都毋庸置疑的是一记竭泽而渔的昏招,给原本沸腾的局势又浇了一瓢火油,最终导致陈胜吴广起义,以及出现一呼百应反秦局势,进而反秦者很快就灭掉了秦朝。

与之相同的是汉武帝,也出台了“七科谪”,将谪戍范围扩大到祖父母曾为商民者,最终导致天下沸腾,乃至出现土崩瓦解之势。幸好,汉武帝没有扩大到“闾左”,且随后及时醒悟,还出台了《轮台罪己诏》,让汉朝得以休养生息,才没有步入秦朝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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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政府不能毫无限度的滥用民力,一旦竭泽而渔到了超过界限,超过临界点,那么就会生变。于秦朝而言,跨过临界点的标志,在晁错看来就是“征闾左”。因此,秦朝二世而亡、仅存15年,还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施政太残酷,根本不顾民间实情、不顾百姓死活。

参考资料:《卢南乔——“闾左”辨疑》、《史记》、《汉书》、张家山竹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