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增加可阅读性,本文取材于真实人物原型,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1992年,16岁的我以三分之差未能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的我,毅然选择南下打工,在一个老乡的带领下,来到了东莞的长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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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长安”这个地名在我脑海里就是西安,也是大唐盛世的京城。而在我踏足这里的第一刻,就被它热闹繁华的景色所震撼。

作为东莞和深圳的第一站,在那年代大部分南下打工人的眼里,这里就是离深圳最近的地方。

我看到的一切,到处是工厂,到处是在招人,107国道从长安镇区穿城而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让我心里充满了憧憬。

92年的长安,完全可以说是遍地工厂遍地机会,在老乡的带领下,我也找了好几家工厂,原本以为有一张高中文凭在手,找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转悠了三五天,要不就是人家瞧不上我,说你文文静静的像个女孩吃不了苦,还带这个眼镜,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

要不就是待遇太低,一个月才给两百来块,和我的心理预期相差太远。

我这才认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招工的工厂不少,可大部分都只招女孩子,如果没有特长,或者高学历,男孩子想要找一个好工作还相当困难。

那年代的招工也很有特点,就是在工厂门口贴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急招两字,然后就是简单的一些条件要求和待遇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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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的工厂都是口耳相传的,招工纸贴出来马上就有人来应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招满了。

所以,那年代能进厂岗位稍微好点的人,几乎都是熟人介绍。至于所谓的熟人,有的真的就是老乡,但更多是需要交介绍费的。

因为老乡在宵边的加油站上班,我还有个落脚点,也一定程度上让我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但每天早上出门,老乡就会叮嘱我,在街上一定要小心点,眼看四方耳听八面,千万别让查暂住证的人抓走了。一旦抓住轻则罚款,重则送去樟木头做免费的苦力。

老乡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后来在广东这边当了三年兵,退伍后就留在这里打工。

在我眼里,他没有多少文化就能找到轻松又待遇好的工作,我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后来才明白,当年的找工作,尤其是在我们这种刚脱盲的人群里,真的不是以你的文凭为标准的老乡之所以能做加油站主管,既是退伍军人,更因为他会说广东话。

而我?除了有张高中文凭之外,完全就是小白一个,却又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显然就找不到工作了。

幸好三五天之后,随着口袋里的钱快见底,我就认清了现实,愿意随便找个地方先挂着。

那天早上,老乡很高兴地告诉我,宵边的宏盛电子玩具厂要招几个杂工,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当即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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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到长安还不到一个星期,宏盛厂的大名却已经如雷贯耳了。这是一家电子玩具厂,据说有一万多人,十几栋厂房,三层的宿舍也有七八栋。

更关键的是,这里面上班的几乎都是女孩子。对我来说,能进这样的大厂,而且还是女孩子多的厂,工资低一点也能接受。

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不是老乡在里面有个熟人,这个杂工的岗位也和我无缘。

进了厂,领了灰白色的工衣,还有一块黄色的厂牌,人事的小姑娘叮嘱我,工衣不能丢,辞职的时候要返还。厂牌更不能弄丢,进出厂门,食堂吃饭,入住宿舍都是看这张卡,遗失了要交15块钱补办。

我所在的部门是做电子玩具的,就是从其他车间做好的半成品,有的是合金玩具,有的是注塑的模型,拿过来装上一些小电路板,再把需要组装的部件拼起来。

五六十米的流水线,放眼望去全是女孩子,零零散散的几个男的,都是我这样的杂工,负责给她们搬一下半成品,她们组装好了就会放在一个纸箱里,我们再把成品搬到车间一头的仓库。

所以,我们的工作强度并不大,只是时间太长,每天十二个小时两班倒,每个月也只有最后的一天出粮才放假,无聊和辛苦也是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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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间了,我也曾悄悄去楼上几个车间看过热闹,看到喷油漆的,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油漆味,也看到电镀的,巨大的噪声不说,空气里也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两个车间是全厂污染最大的地方,对身体很不友好。

可惜,那时候包括我在内,工友们对此都一无所知,这两个部门只要招工,就会有人争得头破血流,因为这里的工资是其它车间的两倍。

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虽然也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但初来乍到的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新奇,甚至连以前那种不喜欢和别人交流的性格也好了很多。

我车间的女孩子,不到一个月就被我混熟了,经常能和他们开点玩笑。

和其它几个那杂工说话粗俗比起来,我这个高中生就显得非常文雅,更显绅士风度了。

于是,女孩子们对我也很友善,在这个阴盛阳衰的环境了,像我这样的“读书人”,在她们眼里也成了“非池中之物”。最明显的,就是车间里的几个小姐姐对我很照顾。

当时流水线上的女孩子们,大多数也是十八九岁,大一点的也就二十二三,都是青春年少的年龄,再加上少量几个已为人妇的大嫂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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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上夜班的时候,管理相对松散一点,只要不耽搁生产进度,主管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你们怎么玩闹也只是笑骂几句。

就在这样繁杂辛苦的日子,不知不觉我就在这里过了半年,这期间,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孤单与寂寞。

上班的时间长了,也亲眼目睹了很多昙花一现的爱情,除了像我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之外,其他几个男杂工没多久就成双成对了。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些成双成对的同龄人,我心里并不看好,甚至在心底还在为女孩子“吃亏”而惋惜。

这样的环境里,彼此走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爱情成分,更多是一种抱团取暖的心态,用以打发下班后的漫漫无聊。

我负责的那条拉的拉长是个叫素灵的贵州女孩,虽然只比我大一岁,却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三年,身上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说话做事也有板有眼,显得非常干练。

记得我有一次和她开玩笑说:素灵美女,你为什么不叫灵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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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个姑娘,肯定不知道我说的是啥,按理应该会问我“为什么要叫灵素”,可素灵却笑吟吟地对我说:可我没有遇到我的胡斐啊?

那一刹那,我心里竟然就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那年代的打工人,基本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而我一贯以读书人自诩,武侠小说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想不到,素灵竟然也是武侠小说的爱好者。

就这样,我们素灵的关系就有点突飞猛进了,不知不觉就走得近了许多,在我心里,她和其他女孩是完全不同的地位。

当然,更多还是素灵对我的照顾。作为拉长,虽然也是基层,却也是带“长”的人,有意无意会给我一些照顾。

她甚至也不隐瞒地对大家说:小关是个读书人,在我们这里不会太长时间的,我们现在照顾了他,将来说不准还能帮到你们呢。

下了班之后,我们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出去玩,放假的时候,素灵还带我去了一趟虎门,就为了我说过,在自己没有来东莞前,虎门的销烟池就是唯一知道的地方。

素灵在长安宵边呆了几年,对长安非常熟悉,在厂里也显得非常老练。一个小小的拉长,和其它部门的人交流起来,不管对方是总管还是协理甚至经理,都敢说敢做一点不含糊,这一点让我非常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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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有这个特长,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虽然她离开了宏达厂,却开启了另外的人生。

当然,这已经是我心疼之后的事了……

贵州女孩的素灵最喜欢吃火锅,也带我吃遍了附近的几个麻辣小店。

很多店都开在村子里的出租屋附近,弯弯绕绕的小巷子,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她却带着我熟门熟路地找到地头,两个人二三十块就能吃个畅快淋漓。

至今,我对四川火锅依旧情有独钟,这些都是素灵留在我脑子里的印记。

我也始终相信一个道理,一个人的饮食口味是会变的,关键是看和谁在一起。而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总是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的一生。

94年的国庆节就是我的生日,虽然我和素灵认识有一年了,这一年来,我们几乎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恋人。

但我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她除了会脉脉含情地看我几眼之外,也没有说过什么明显的话语。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异性礼物:素灵把我叫到车间的一头,递给我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根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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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不知情的我,根本没有去想,素灵送我这份礼物的含义,但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惊喜。素灵告诉我:你这身材穿西装打领带很好看,自己送不起西装就送根领带吧,等你将来去写字楼上班了就用得着。

我心里还是有点触动,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过完年回来,一定要在家里做一套西装穿来,打着她的领带向她说:我爱你。

年底的时候,我早就准备了回家的行李,素灵不回家。

我看得出来,她很希望我能留下来陪她。

但我实在太想家了,离开父母一年多的我,实在没有独自在外过第二个年的毅力。

我和她约定,我会在年初五出发来东莞的,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素灵傻傻地揪了我一下,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但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真的开窍了。

我到底未能在年初五回到东莞,因为赶做的西装还得初八才能拿到。

等我年初十回到宏达厂时,我未能给素灵惊喜,她却给我了巨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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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灵辞职了,离开了宏达厂,据说是去了大岭山,但到底在哪里,就谁也不知道了。

幸好过了两三天,我就收到了素灵寄来的一封信,心里告诉我,这个春节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希望我彻底忘记她。

长安和大岭山隔的很近,我当即就叫了一辆摩托车,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素灵。

我们在一家小饭馆里吃着火锅,和以往的“卿卿我我”不同,这一回,我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忧郁。

在我的追问下,素灵不得不说出了实情,过年的那天和几个老乡团年,一不小心喝了几杯酒,不知道什么原因,平常颇能喝几杯啤酒的她竟然有了点醉意,躺在床上昏沉沉睡着了。

当时的老乡有男有女,其中就有一个早就对他倾慕、却被素灵拒绝了的男孩,就主动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

一切的发生就那么不知不觉,等第二天醒来,素灵就像逃亡一样离开了出租屋,躲在自己的宿舍里哭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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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决定,素灵离开了宏达厂,抱着从一而终的念头,跟着那个老乡来到了大岭山。

我坚决地告诉她,我不在乎,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还是会一辈子在一起。

但素灵不,在她心里,有着非常传统的贞节观,说我们也是有缘无分,希望我把她彻底忘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长安的,没多久也离开了宏达厂,也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去了一河之隔的松岗。

我来松岗也是老乡介绍的,凭着一手不错的钢笔字,很快就在这里站稳了脚,甚至还获得了人事经理的赏识,没多久就被调到了人事部,正式成了一个白领。

95年的国庆节,我穿着西装,打着素灵送我的那根领带,再次来到了大岭山,也见到了一年不见的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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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孩,那是她的丈夫。

我请她们夫妻吃了一顿饭,气氛相当的和谐,在送我上车的时候,素灵突然走到我身旁,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领带,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傻小子,你今后会幸福的……

我和素灵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过,只是后来通过种种渠道得知,她在大岭山干得很不错,最后成了一家外贸公司的业务主管,再后来,就不得而知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和素灵的那段往事,无非就是那个时代千万个打工爱情故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时至今日,那段光阴依旧会偶尔碰撞我的内心。

就像《飞狐外传》的胡斐和程灵素,他们没有亲密的接触,却一直是彼此心底深处的知己。

我深信,在素灵的心里,尽管她亦为人妻为人母,应该也会偶尔记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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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纯真,所以浪漫,因为纯真,所以才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