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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四点,上海交响音乐厅外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海报与满街苍翠的春色相映成趣,此时距离音乐节开幕演出倒计时三小时,在交响音乐厅后台的休息室里,孔祥东对着下午彩排的视频,精益求精地改善细节——"第一主题这个节奏是刚好的""进入高潮的时候速度要收一收,不能冲在乐队前面""高潮部分弹嗨了,在台上还是要控制住"……琴声一时抒情,一时激昂,这支15分钟的《红旗颂》顺了又顺,等他回神时:"哟,这身衣服又湿了。"适才在台上和乐队合奏排练时,一曲终了,他弹得兴致高昂,排练服湿透了。

孔祥东阔别舞台十多年,去年秋天,他以《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震撼回归,今年初,他演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和《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再度在乐迷中引发轰动。当爱乐者们好奇他后续的演奏曲目时,2月初,他从94岁的作曲家吕其明手中接过了最新版《红旗颂》的总谱。在他心里,这支曲子的意义并不亚于"拉三"或"柴一":"我知道这是开幕音乐会的第一支曲子,听,一阵定音鼓后,第一个乐句是从钢琴开始的,太荣幸了!今年第39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第一个音符由我奏响啊!"

孔祥东珍重地在琴谱封面写下与吕老见面的日子,2月3日,翻开琴谱,每一页上写满笔记,细致到标注了几乎全部的指法,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专注于练习这支曲子。他说,吕老的创作以朗朗动听的歌曲性著称,许多人也许听到《红旗颂》的名字会陌生,但听到旋律的一瞬间就会涌起似曾相识的深情。亲民的旋律并不意味着弹起来是容易的,吕老在易于传唱的旋律里注入了无比的深情,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对生命的热爱、吾国吾民的情怀,在音乐中有层次丰富和性格鲜明的表达,汇作一股情感的洪流。在一次次的练习和排练中,孔祥东觉得这支曲子总能催发着他的激情"在胸腔里爆炸",弹至高潮,激动地在琴凳上坐不住,泪水也会涌入眼眶。

在他看来,首演于1965年"上海之春"音乐节的《红旗颂》已经成为"上海之春"的一部分,而"上海之春"是上海城市精神的一部分——"上海之春"不仅是春天的节庆,音乐的节庆,它在60多年的时间里,见证了中国社会的进步,成为上海城市文化的一大IP。孔祥东回忆,他还是小学生时,参与了"上海之春"学生钢琴大赛,后来,在1980年代屡次以青年演奏家的身份参与"上海之春"的演奏会,到现在,他在知天命的年纪演奏《红旗颂》。从他个人与"上海之春"持续近半世纪的缘分里,他最深切感受到的是这个城市的文脉在春天里传承。

何占豪、陈钢的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吕其明的管弦乐序曲《红旗颂》,丁善德的交响乐《长征》,朱践耳的《交响乐——大合唱"英雄的诗篇"》,直到今年龚天鹏的交响乐《新时代》,这些作品都是从"上海之春"的舞台走向广阔的世界,从新人新作成为当代中国的新经典。"上海之春"的土壤,培育了中国音乐作品盎然的生命力。孔祥东历数从"吕老"到"鹏鹏(龚天鹏)"的几代创作者,他说,最优秀的作品注定是从艺术家脚下的这块土地里生长出来的,是汲取了生活的烟火气长大的,是一草一木、一花一景,是音乐家身边的世界和近旁的芸芸众生的精神面貌,丰富了音乐表达的色彩。"上海之春"见证了那么多新作成为"经典永流传"。《红旗颂》《长征》《英雄的诗篇》和《新时代》不同程度地承载着不同时期的中国历史,音乐家不断地在音乐中为上海这座"红色之城""英雄之城"找到新的叙事、新的表达,这些被时间淘洗过的作品最终超越了它们的题材,音乐比语言走得更远,音乐修辞塑造的美的精神力量,超越时空,走向永恒。

因为有文脉的传承,才有了繁花似锦的春天;而文脉可以生生不息,是因为有一片包容开放的土壤。孔祥东屡次谈到,上海是一座面向大海的城市,是一座向艺术和艺术家张开怀抱的城市。从吕其明到龚天鹏,一代又一代"外乡的青年"在上海找到了自己的舞台,在舞台上得到自由发挥的空间。吕其明和《红旗颂》被视为城市精神、爱国精神的旗帜,龚天鹏是吕老的接棒人,但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创作风格和路径,龚天鹏的创作技法更多地沿袭自德奥音乐传统,但他能"西学为用,中学为体"地谱写这个时代的中国故事、上海之声。这座属于春天的舞台是不断打破边界的不设限的舞台,这个城市里挑剔的观众可以在这里不断地发现音乐——无论是与本土音乐家新作相遇,还是在更广阔的世界音乐密林中探索。

作者:柳青

文:本报记者 柳青 图:叶辰亮 编辑:施薇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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