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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消失多年,位于当年敦化胡同和北京路交汇口附近的吉林市第一中学老教学楼,却并未让当代吉林人感觉陌生。这与百年名校吉林一中注重校史的整理宣传有关,也与许多校友珍藏并不断展示大量老照片有关。对于这座老建筑的历史,人们通常的认知是日伪时期的阳明小学,《吉林旧影》和《吉林老照片》等画册也基本默认了一中老教学楼是伪满时期兴建的阳明小学校舍。然而对应一些老的地图和照片,却让人惊讶地发现,这座建筑所在地的历史却远非一座学校校舍那么简单。

在一份刊印于1934年的《吉林市街地图》中,在阳明小学东北角,即后来一中老教学楼的位置赫然标注着“日清ホテル”。经查日文“ホテル”是指符合“西式装修风格,客房间数为10间以上,每间客房面积在9平方米以上”等标准的现代旅馆。“日清ホテル”就是日清旅馆

日清旅馆在吉林市的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这家旅馆在伪满时期一度号称“吉林城设施最先进的旅店”。特别是日本投降后,在争取吉林市的控制权时,我党派驻在公安局担任副局长的段大吉同志,就是在日清旅馆内遭到特务的暗害。解放后《江城日报》社也曾长期设在日清旅馆旧址办公。然而那座日清旅馆是在今天的重庆街北段,并不在老一中校舍的位置上。

《吉林市房地产志》明确记载重庆街上的日清旅馆旧建筑建于“沦陷时期1932年”。然而在1934年的老地图上,重庆街日清旅馆旧址(大马路与六经路交汇口的西南角)还属于一所名为“私立代用小学”的校址,根本没有日清旅馆的任何标注。尽管如今几乎所有历史记载似乎都在表明,吉林城的日清旅馆出现在九一八事变后,但老地图中标注却表明,情况并非如此。

在一份名为《昭和六年乃至八年渡满纪念写真贴》的日文史料中,一幅旧照悄然开解了上述疑云。在这份画册中有一幅“吉林商埠地守备队本部”的合影,院门门柱上赫然出现了“旅馆日清ホテル”的竖匾。这张合影的发现至少表明三点:一是在九一八事变前,吉林城已经有了日清旅馆;二是九一八事变时,日清旅馆有院子,房舍本身也不是重庆街上日清旅馆的那座拐把子楼;三是和名古屋旅馆一样,日军占领吉林城时,曾征用了日清旅馆。结合1934年老地图,老照片中的“旅馆日清ホテル”就是后来吉林一中老校舍主楼的位置,只不过对比后发现,照片中的旅馆并不是后来一中的主楼。

据记载,日俄战争结束后,作为获胜方,日寇以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为急先锋,加速在中国东北进行殖民掠夺和扩张。作为商务活动配套服务的旅馆等公用设施随之被大量兴建。满铁第一任总裁后藤新平一直积极关注旅店业的发展,他曾赤裸裸地表述:“我当上满铁总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沿线各城市建造旅馆。若单是为了日本人,自然不需要这样的设备,这主要是为了欧美人。就是说,我们希望有很多欧美人来满洲,同我们一道开发这一新天地。”(《后藤新平》)

在日本殖民当局的大力鼓励和扶持下,日本企业和个人在东北兴建了大量现代化旅馆,除满铁会社直营的连锁旅馆外。名古屋旅馆、日清旅馆、东京旅馆等日本风格的现代化旅馆也在东北铁路沿线的各大城市拔地而起。

和名古屋旅馆不同,目前史料中对日清旅馆何时在吉林城设立尚未见明确记载。虽然名称中有“清”字,但这家旅馆大致应为民国早期设立。在相关史志中查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日清旅馆的负责人名叫“中川シツエ”(《吉林市饮食服务志》,此人在吉林大马路还设有“三物坚”等餐饮店),还没有证据表明此人是否为为日清旅馆初创时期的负责人。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卖国贼熙洽献城投降,日寇兵不血刃占领了吉林城。进占吉林城的日寇主要是第二师团的天野部队。日寇天野部队的正式番号为十五旅团,由于日本鬼子兵有用长官姓氏命名部队的习惯,十五旅便由旅团长天野六郎的姓氏得名(对于此鬼子在“镜泊湖连环战”中是否被击毙,史学界有争论)。而当时由天野六郎率领进犯吉林城的鬼子兵,主要是十五师团的十六联队。

日寇的联队相当于中国部队的“团”,十六联队的鬼子兵多来自日本新泻县的新发田地区。十六联队的联队长名叫浜本喜三郎,近年曾频频出现于《决战江桥》、《东方战场》等电视剧中。在老照片中,坐在椅子上的老鬼子即浜本喜三郎。从资料上看,当时“吉林商埠地守备队本部”也是十六联队这支鬼子部队的队部(此部队的鬼子在吉林城的时间不长)。

结合相关史志记载,大致推测1932年之前,日清旅馆在一中老校舍附近落脚,1932年之后,才开始在吉林城大马路北侧筹建新址。新开门外的原址地块则交由阳明小学使用。结合近年我搜集到的口述历史信息可知:阳明小学的校舍原为日式平房,三十年代后期在日清旅馆旧址上修建了二层楼,用作教室。到了吉林市解放后,整个阳明小学校区由吉林联合高中(市一中前身)使用。

很遗憾,由于早已被拆除,目前一中的老校舍只有照片和一些老人的回忆。对于老建筑改建,有人支持,也有人表示遗憾。我个人认为一中二层老校舍被拆除,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为缓解交通压力,加速市容市貌改造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但是对吉林市近几十年一些老建筑的消失,如拆除重庆街上的八角楼和公会堂旧址,我并不支持。

有些人说吉林市的这些与日本人和伪满有关的建筑,都是中国人的耻辱的历史产物,必须拆除。其实对于老建筑的存留,我党早在1946年4月8日颁布的《第38号布告》就有定论:……兵营、工厂、房屋等一切建筑物,由因皆为市民之血汗劳力所筑成,必须特加爱护……

客观地讲,除日寇纪念碑等建筑物之外,大多数日伪时期的建筑物在解放后都曾为新中国建设发挥过积极的作用。因此在讨论一座建筑的历史意义时,一味咬定之前的历史,忽视解放后的历程,是片面甚至偏激的。毕竟“评价”本身,就是一个复杂且需要时间维度支撑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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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贾大为先生(网名易林学馆)、Ariel女士对本人撰写此文给予的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