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条大江大河的源头区域统称为三江源,正常来说三江的正经源头都位于青海玉树州境内,是可以完全合法进入的,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保护区核心区域。因此三江源穿越也就不存在非法与合法之说,可能偶尔在穿越的途中,尤其是前往澜沧江源头的时候出现一点小事故,但是一般都不会用惊险来形容。我这次记叙的是2022年8月中旬的三江源旅行故事,参照当时的大背景,可以用一路坎坷、一路惊险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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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2年8月13日的时候,我们计划发一期黄河、澜沧江、长江正源+藏东小众冰川的穿越线路。当时报名人数有十几个,一开始我并没有计划去带队,在8号左右的时候,我成都的一位亦师亦友的同行突然离世,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当时是从大兴飞双流,刚到候机楼,手机收到一条推送-西藏阿里发现疫情。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阿里这么偏的地方如果都有疫情了,那大概率西藏整个地区都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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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坏消息接踵而至,果不其然如我所料,整个西藏的情况愈演愈烈。参加完朋友的葬礼,我已经没有心情回北京了,料到这次出行不会顺风顺水,实在不行我上去带队吧。从成都出发经兰州到达了大本营敦煌,当晚同事们在敦煌外郊区请我吃烤全羊,吃到一半我发现门口有人在拉警戒条。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发现了疑似病例,警戒线以内算是市区可能要封控,警戒线以外算是郊区,暂时不管控。听他这么说完,顿时觉得烤羊也不香了,怕出师未捷身先死,本来是要来带队的,结果如果被封控在敦煌那可能就不好玩了。匆匆跟老板结账,去乡下的仓库拉上可能要用到的物资装备,提前出发去线路集合地格尔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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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到格尔木的时候还算正常,查了一下核酸报告就正常让我们进入了。等到了12号这一天感觉风云突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大喇叭叫轮流播放着叫所有人去做核酸。8月13号这一天,预定的集合日期,所有队员竟然都到了!我原本以为肯定会有各种原因不能到的,但是十几位队员竟然克服种种困难都来到了集合地格尔木。晚上在三江源饭店开行前会的时候,整体的情形已经不大好了-西藏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西藏大概率是进不去了。能走这些线路的队员也都是老江湖了,最后我们达成了短暂的一致目标-顺其自然,走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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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我和领队又去外面超市购买了一些食品和饮用水物资,正常来说,我们的三江源线路是每天住酒店,不露营的,但我预感这次可能会出一些问题,因此出发前多准备一些物资,另外我们还带了十几个人的全套露营和厨房装备,万一被迫在外露营也不至于过于窘迫。我走进酒店大厅,相熟的酒店经理把我拉到了一边,小声跟我说:格尔木这次怕是不行了,听说有铁路段的人从西藏下来的,已经确诊了,只是还没有通报。我们接到通知,明天酒店可能会被征召为隔离点,明天上午七点有可能全市就要封控管理了。你们要走的话,抓紧时间快点走,你们十几个人要是被封在了酒店里,你的损失估计有点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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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了酒店经理,我回到了房间。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抉择,一股困意袭来,要不先睡觉吧。睡醒了再出发!不过心里有事,确实睡不踏实,梦中几度梦到我们被拉到隔离点了。三点多再次惊醒的时候,我决定不睡了,摇醒了领队。挨个房间去叫队员们起床,我们要提前出发。五点的时候,队员们稀稀拉拉的凑齐了,酒店工作人员没有起,我们把房卡放在了前台,想着白天上班的时候再算好多少钱然后付款。没想到的是,我们走了之后酒店就被封控了,以至于我们的这笔五千多的房费,一直拖了三个多月,等到放开的时候才给人家补上。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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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的时候,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正在放导流的锥桶,看样子接到上级命令后,可以随时执行封控任务。到了南山口检查站,发现出藏的车辆排起了长龙,而我们进藏方向的车辆寥寥无几,检查了身份证、行程码、24小时核酸报告后,工作人员怀揣着复杂的感情把我们五辆车放行了。行程第一站-昆仑山大峡谷,穿越出来之后才刚早上十点多,我们在路边随便吃了点早餐,继续往黄河源头方向走。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检查站,我们相对顺利的到达了黄河源头,之后我们到达了今天的计划住宿地-麻多乡,兵分两路:领队带着队员们去吃晚饭,我按照酒店老板的要求去卫生所登记。结果我还没有走到卫生所,领队打来电话告诉我:因为擅自接待我们十几个外来人吃面,他们吃面的面馆被查封了,他们现在赶过来和我汇合,要一起去卫生所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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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乡卫生所,本以为拿着三大法宝:身份证、行程码、核酸检测登记完就可以顺利入住。结果当地工作人员又拿出很多码让我们扫,而且还要求二次编辑,就是把几个码的截图放在一张图上。我折腾了好久也没弄完一个,一个穿工服的人告诉我:其实你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离开这里。我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哦,征得工作人员同意后,我们匆忙逃离了麻多乡,他们看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离开麻多乡,天色已黑,在距离天下黄河第一桥几公里的地方,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块平地可以用来扎营休息。有几位队员就这样第一次开始了野外露营的体验,第二天一早醒来,随便吃了点早饭,我们就继续出发,今天的目的地是两湖一碑。计划到达玛多县住宿,结果去完了两湖一碑,出国家公园大门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告知,我们不得进入玛多县,我们只好在玛多县外转了一个圈,向玉树州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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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们想的很简单,这条路是214国道,我们在路边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下就好了,结果走一路,发现大部分门市都关门了,即使偶尔有没关门的,也不会接待我们。一直走啊走,中间经过了两个小镇子,我们还没下车,警车就已经过来驱离我们了。就这样走到了清水河,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十二点了,我们已经确信不会有人收留我们了,我们找到了个平地准备扎帐篷睡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藏民,平时和蔼的藏族兄弟,现在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只对我们说了一个字:滚。

后来我们实在没办法又往前走了一些,在一个高架桥下面扎了营。第二天一早,领队告诉我,出来三天了,一顿饭都没有在饭店吃。我们的食品有些不够了,我安排其他同事在营地做早饭,我和领队偷偷摸回了清水河镇,砸了几个商店的门都没有砸开,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小超市老板开了一条缝隙,发现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之后,在得到我们将在他的店铺采购大量物资的承诺之后,终于勉强同意让我们把车开到了他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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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次疯狂的抢购,我和领队强哥,看到一切认为有用的东西就直接往车上装。老板也很欣慰,毕竟他很有可能送走我们之后,大概率不会再有其他客人。我们拉着丰富的物资回到营地,和队员们会合,讲述我们神奇的采购经历。队员们一个个也很神奇,竟然没有人说要后退或者害怕的话。

我们收拾完营地继续出发,按照预计行程,我们今天应该经玉树抵达杂多县,但是考虑了一下之后我认为,作为首府的玉树肯定重兵把守、严防死守。去玉树大概率会碰壁,我们不如绕道曲麻莱走治多方向前往杂多碰碰运气。事实上,曲麻莱和治多的防守也差不多是铜墙铁壁一样,这两个县城都不让我们进,我们绕城而过之后,在治多之外几十公里的多彩乡附近找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露营吃火锅、喝精酿。因为我们已经不抱有幻想有酒店会收留我们了,所以我们今天很从容的找了一个露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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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吃饱喝足在低海拔的多彩乡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我们继续出发,昨天运气不错,在路过一个寺庙开的加油站的时候,僧人心善不仅给我们每个车加满了油,还额外卖给我们几桶散油,现在人有物资、车有油,我们除了没有核酸之外,好像没有什么担心的了。路过治多的一个检查站,检查站的人员如临大敌,给我们的车门和车窗都贴上了封条。不过我们也无所谓了,按照现有的物资情况和燃油保有量,我们大概率将顺利完成澜沧江源头和长江南源的探寻工作,完成我们行程的第一段,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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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主路,我们开始前往澜沧江源头的行程,虽然七八月是雨季,但是这条线路我们已经走了很多次,熟悉的很。今天前往澜沧江源头的越野路格外顺利,眼看着我们四五点就能到吉富山脚的澜沧江源头碑了,开路的领航车好像有点得意忘形,直接一头扎进了一米多深的水湾中,我们几辆车轮番上阵,才把领航车拖了出来,由于电路盒进水,需要晾一晾,车辆只能继续压缩调整。领航车留在原地等车辆烘干、恢复,其余的十五个人分乘三辆车继续前往澜沧江源头。

因为刚才领航车出了事,我们再也不能坏车了,大家开车也都小心了很多,一路战战兢兢,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把三辆车都开到了澜沧江源头碑,此时天色也不早了,匆匆打卡拍照后,我们就开始往回走。回到领航车落水处,领队说问题已经基本排除,车辆可以正常启动了。队伍就又恢复成四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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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赵师傅扎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赵师傅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和点心,大家纷纷表示这种停车就吃饭的感觉真好!吃完晚饭,已经快十一点了,由于我答应明天早晨起来给大家煮稀饭,所以我今晚不睡帐篷,睡在了车里。其他队员和工作人员也累了,不一会儿整个营地就陷入了深睡眠之中。我们深知杂多县城不会有酒店让我们住宿,因此我们直接把营地扎在了距离澜沧江源头四五十公里的三岔路口上。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将拔营前往难度最小的长江南源。三江源行程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了,鉴于西藏现在的情况,我的建议是走完A段行程之后,后续两段行程暂缓,等啥时候情形明朗了,再继续走后面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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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四点多,我起来上厕所,队员问我有没有听到枪声。我迷茫的摇摇头,敷衍着说道或许是当地牧民们在打狼吧,队员摇摇头说听声音不像步枪,应该是手枪。我叫他回帐篷里接着睡,我一会儿就给他煮稀饭压惊。

我又回到了车里,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突然一股强光照射在了我的脸上!高音喇叭此起彼伏,我赶紧就下了车。对方高声问道:你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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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在睡觉啊,你们是谁啊?

对方声音更大了:你怎么不戴口罩?

我:我在车里睡觉,为什么要戴口罩?

对方冷笑一声:睡觉就可以不戴口罩了?赶紧把口罩戴好

我还想争辩几句,但是看到对方手里明晃晃的枪,我还是决定放弃抵抗,毕竟这是个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在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我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对方问我你们多少人?我说一共十七个人。

对方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向一位领导样子的点头说道:对着嘞,就是他们十七个人。

一辆车和我对峙着,另外一辆车开着高音喇叭围着我们的营地转圈:抓紧时间、戴好口罩、收拾好跟我们走,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我大致弄清了他们的身份,应该是治多县向杂多县通报了过来了十七名游客,但是他们没有在主要路口遇到我们,就开始了寻找。后来的沟通中得知,为了找到我们十七人,杂多县派出了几个工作组,连夜搜山寻找,当得知这一情况时,我还是感到蛮愧疚的。

对方也没有多说什么,等我们收拾好营地,也不管我们吃没吃早饭,一辆车开路,一辆车押后,把我们原路送回了扎青乡,我本以为到了扎青乡后会带我们右转去杂多县接受处理,结果他们却左转带我们往治多方向走,期间不时有其他车辆加入又离开,估计都是这一两天在山里找我们的工作人员。

顺着省道往北走了一百多公里,到达了一个海拔五千多的垭口,工作人员站在路边跟我们挥手告别,我们才明白过来,这个山口是治多县和杂多县的分界线。他们的任务就是送我们离开杂多,除此之外,他们别的什么都不做了。

走了几十公里,又来到了治多县多彩乡的检查站,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又给我们贴封条,警车开路,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然后进加油站加了油,把我们送出了治多县,全程都是电话沟通,快到通天河大桥时,负责护送我们的警官说当地领导给我带句话:求求我们,不要来来反反,再来治多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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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曲麻莱,曲麻莱继续外围不设防,让我们环城而过,到了巴干乡,本还想进去吃口饭,结果两天时间已经变了天,乡里所有商店都关了门,路上有警察站岗,让我们快速通过;到了扎朵镇,管得更严了,不过最终还是顺利放行,我们终于回到了214国道上。我们只能从214国道往北走奔玛多,上高速,上了高速之后,队伍就要分开了。现如今的情况是,周边没有一个地方欢迎我们。至此我们的三江源+藏东冰川+克里雅古道穿越的行程就要告一段落了。

我答应队员们剩下的行程一定会给大家补上,叫大家不要担心。时至今日,稀稀疏疏的那十几个队员已经把剩下没走的行程差不多都走完了,只还剩下两个队员,今天突然来问我,我们剩下的那个长江源行程,这次四月团期能安排我们走完不?一下就勾起了我这一段尘封了快两年的记忆。因此啰啰嗦嗦又写了这么多。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怕经历痛苦,而是经历痛苦之后的快速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