痔疮手术从不屑于上升到死亡的高度,它只想让你生不如死。
它就像是存在于痛苦之中的另一种痛苦,震颤之下更深的震颤,笼罩了所有乌云的乌云。
你经受过流血不止的痛苦,试图一劳永逸,你认为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你进入了肛肠外科手术室。
冰冷的器械带来的受刑冲击,让你感觉入了锦衣卫的诏狱。
很多患者都对痔疮手术有点误解,认为这不过是半麻状态下一次为了告别的相聚。
那块未曾谋面的流血息肉只是一次爱恨交织后的放下,不痛不痒,不垢不净,就像车站里随意的挥手。
但这种误解并不会持续太久。
术前和术后的佳丽,判若两人
你按照肛肠科大夫的医嘱来到医院,当你路过充斥着嚎叫声的病房时,护士端着浸润着脓血的纱布也路过了你。
你的步调很快,以至于直到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才明白刚才错过了一则清晰的预言。
此时,你很想道歉,但痔疮手术从不接受道歉。
事实上,你不会在手术台上感觉到哪怕一丝的痛楚,在无影灯的烘烤下,你的前列腺甚至还会觉得有一点舒服。
你幻听着医生与护士的对话,仿佛他们能从你的痔疮组织中分析出你上个月的伙食费。
像是午间的闲谈,除了你那个奇怪的手术姿势,一切都很美好。
麻药麻痹的不只是屁股,还有头脑里那份从不在线的戒备。
历经考验之后总以为柳暗花明,但生活从不放弃毒打你的机会。
短暂的煎熬后你以为得到了超脱,从手术室出来后挣扎着向所有沿途的人们抱以致意;你以为你扛过来了,活下来了,从此有大自在,海阔凭鱼跃。
但事情坏就坏在麻药失效的那一刻,这通常是在你躺在病床上憧憬自由的时候。
起初,是某种异样的感觉,不是疼痛,更像是痛觉神经的古老告诫。
你望向周边的病友,看见了小王紧紧攥住的枕头,老李偷偷写下的遗书,龙哥太阳穴凸起的青筋。你知道,要出大事了。
疼痛开始袭来,润物无声又斩钉截铁,像领导的训斥。
有人说,那是一种不能掺杂任何形容词的痛,一种纯粹的,由能量构成的,单原子的痛,发作时,连空气也是你的敌人。
据说有些患者会憋住屁不放,出院时,打一个意味深长的饱嗝,带有一股曾经沧海的味道。
同时,如厕也是个难题——有患者表示,其复杂程度不易于现学如何利用锅碗瓢盆制作一颗原子弹。
至于肛肠科的厕所,如果让浪漫主义的诗人们看见了,他们都不能再写出任何赞美生命的十四行诗。
省人民医院肛肠的一位护士曾经说,就算你不敬畏上帝,也应该敬畏痔疮。
她见过太多的勇士在病床上偷偷抹眼泪,因此肛肠医院的枕巾从来都是咸的。
那些病人用胸口紧贴着床单,脑袋埋在枕头里,似乎在想很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不敢想。
而每天的换药时间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那时,彻夜不眠的病患们就会骗自己已经睡着了,听不见护士的点名。
有些人甚至会提前去户籍改个姓名,改成槮綦赟这种像是乱码的名字。
无疑的,他们都是二进宫的割疮老炮。
但医院早有准备,经过培训的护士无惧一切挑战。
其实,在这场与痔疮不欢而散的晚宴中,受伤的远不止你的直肠末端。
由于麻药的作用,你的尿不会按照你的意志流向下水道,也就是说,这时候你就很需要导尿管的帮助。
放置导流管,就像是在你的尿道中安插进了一位CIA的刑讯专家,它同时还会与你的直肠末端进行沟通,确保你时刻都处于痛苦之中。
并且还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尿液偏黄。
但不要以为挨过几天就完事了,如果你站在肛肠医院楼下,可以看见,那些出院的病人们很少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因为痔疮的复发率有50%以上。
这就是说,你会在某个夜晚或白天,在窗明几净的日子里,听见一阵无言的招呼声。
那是你的痔疮回来了。
这些肺腑之言,由太多的不堪回首汇聚而成,终成苦痛之海。
痔疮面前人人平等,生活没有侥幸,唯有砥砺而行。
虽然知道没有死到临头总会云淡风轻,但我还是奉劝各位:
多做运动,久坐生疮啊!
热门跟贴